第2章 流言

庇护区——象征着人类文明火种的新城市。

当人类从灾厄兽手中夺回属于自己的家园时，曾经繁华的都市已经变作了一片瓦砾。人类重建了城市，构筑起了封闭性的安全区域，高高的城墙围在城市周围，每一个从荒野进入城市的人，都必须经过极其严密的审查，以保证安全性。

青纪搜寻的【荒野废墟】距离【蔚城区】有着两天左右的路程，第三天的黎明，他收拾好帐篷前进没多久，就看到了庇护区那宏伟高大的城墙——

高度超过三十米，厚度超过十米的钢筋混凝土外墙仿佛一道天崭，青纪走到城墙下面，没做停留，直接走向了隐藏在角落的小门。

庇护区对于外出和进入都有着严格的要求，像青纪这种拾荒者，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他们必须从固定的侧门外出或进入。

今天准备返回庇护区的人出乎意料的多，隐秘出入口处竟然还排起了队，但第一项审核最为重要，时间也最长，只能等待。

青纪站在队伍的末尾，孤零零的等待着，这些排队的人其实多是拾荒者，偶尔才有几个从其他庇护区迁居过来的平民。在蔚城区生活了将近十年，青纪对于这些拾荒者基本上都眼熟，但彼此间没打过交道，也就谈不上熟悉了。

“范叔，蔚城区有啥要注意的吗，这种大城市和我们那个小庇护区规矩肯定不一样，有什么需要遵守的吗？”

队伍的稍后方，一个有些青涩的年轻人局促地四处打量着，显然是初来乍到，他和身边的中年人靠得很近，明显两人是同行者。

“小鱼，你也不用紧张，庇护区嘛，规矩都差不多，你跟着我就行了，范叔不会亏待你的。等着我带你去稍远点的废墟，随便找到点什么值钱的物件，你娶媳妇钱就够了，到时候做点小买卖啥的，别干这个挣命的工作了。”

范叔一看就是个老江湖了，他开了个小玩笑，叫做小鱼的年轻人笑了起来，紧张有所缓和。青纪认识这个范叔，他在拾荒者中也算老资历了，据说是为了攒钱给儿子买【进化药剂】，钱已经快够了的样子。

“范叔，队伍最后边那个人……”

小鱼向四周乱看着，也就发现了队伍最末尾的青纪。相比于他们这些着装灰土破烂的拾荒者，青纪的衣服整洁干净得多，神情也沉稳，确实引人注目。

“行了~别瞎看啦，他就是青纪。”

“啊……他就是青纪！”

哪怕被范叔说了一句，但年轻人依旧发出了一声低呼。

“他就是范叔你说的那个，蔚城的……垃圾小白脸？”

“不要加那个脸字，是垃圾小白。”

范叔皱眉打断了小鱼的话，但却也没真的制止他说什么。

“原来就是是他啊……果然很帅啊。”

年轻人偷偷转头打量着青纪，队伍最尾端的青纪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对于这种目光他已经习惯了，没必要理会。

“范叔，那个叫墨祈颜的境武者大人呢？在这里吗？这个垃圾小白被境武者大人包养的话，应该不缺钱吧，为啥还出城干拾荒者这么危险的工作？”

看了青纪好一会儿，小鱼总算把青纪和传说联系在了一起，他显然非常好奇，毫不避讳地问着身边的范叔。

“哼~他啊……扶不起的阿斗而已。”

提到青纪，作为拾荒者的范叔显然嗤之以鼻，他不屑的哼了一声，转头看了青纪一眼，随后声线竟然稍微提了提。

“我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差不多十岁的时候就来到蔚城区了，那时候还有个姨在身边。后来，他姨捡到了一个可怜的小女孩，就收养了她，而那个小女孩的名字，叫做……墨祈颜。”

刻意拉长了声调，仿佛说书的开始般，范叔的话迅速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力，这些平民和拾荒者有的知道青纪的故事，有的不知道，有的知道也不太清楚，他们的目光都投了过来，而这个范叔显然很享受这种注目，他也不在乎青纪的感受，就那么高谈阔论起来。

“那时候，这个青纪还不是现在这样，他十三岁时，属性是其他一般孩子的两倍，可以说是当时蔚城区的第一天才。那个时候，他可真的是眼高于顶~谁也看不上，对谁都是爱答不理的，高傲得很！”

“但是谁知道啊，这个天才竟然是个银枪蜡头的货，十三岁那年就是他的人生巅峰了，从那之后，他的属性再没涨过哪怕一点，到今天，五年了，依然是十三岁时候的那点数值，你们说，是不是很垃圾？这是报应啊——”

“这还不是最让人生气的，他自己废物就算了，还拖累我们蔚城区的真正天才！他的姨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和墨祈颜一起生活，这个假天才天天原地踏步，但是我们蔚城区真正的天才：墨祈颜小姐可不是这样的，她只注射了一次进化药剂，就直接成为了境武者大人！”

这个时候，听到了范叔的话，周围的人纷纷发出了惊呼和向往，一次进化药剂直接成为境武者，这可是真正的天才啊！不要说万人，就是百万人都不一定能出来一个啊！

“范叔，墨祈颜小姐真的是一次进化药剂就成为了境武者大人？”

“那当然，我还骗你不成！墨祈颜小姐可是我们蔚城第一天才，联盟中最有名的几个学院，全都争抢的人！”

仿佛是提到了自己的荣光般，范叔的腰板都挺直了起来，说话的声音更大了。

听到范叔的确认，整个等待的队伍都显得兴奋起来，唯有队伍最尾端你的青纪站在那里，垂着眼睑，不言不语。

“嘿嘿~大家静一静，我继续给你们讲啊，这位青纪‘大人’，五年来，寸步不进！但是呢，墨祈颜大人却一路飞升，最后稳坐咱们蔚城区第一天才的宝座。但可恶的是，这个青纪一直缠着我们墨祈颜小姐，简直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着人家不放啊。”

“大家知道吗，墨祈颜小姐从成为境武者开始，就努力赚钱，辛辛苦苦地狩猎荒兽，五年来，她挣了多少钱没人知道，但这些钱，全都买了进化药剂，给这个青纪用了！他啊，少说用过十管以上的进化药剂，结果呢，寸·步·不·进啊！垃圾和废物都知道自生自灭，但是他却只知道拖累墨祈颜小姐啊！简直和蛀虫一样！”

“他明明已经没了希望，但是他竟然仍旧以墨祈颜大人的未婚夫自居！说什么祈颜小姐是他的童养媳！更加可恶的是，大家知不知道啊，联盟第五大学院的【瀚唐学院】，就在前段时间，邀请咱们墨祈颜大人入学，但是祈颜小姐竟然拒绝了，为什么？就是因为祈颜大人可怜他，放不下他这个吃软饭的废物，所以才不去的！”

范叔说得委实算是义愤填膺，周围人也听得咬牙切齿，纷纷对青纪偷来鄙视的目光，就差向他身上吐口水了。

“真是不要脸，拖累人家祈颜大人。”“哎呀，造孽啊，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这已经不是蛀虫，是真正的垃圾，该死啊！”

周围人的声音已经毫不掩饰，青纪站在队伍末尾，听着这些人的鄙夷，嘴唇都微微颤动着。

然而，自始至终，青纪都没有说过半句话，甚至没有给自己辩解过，虽然这个范叔扭曲了某些东西，但无可否认，他说的话……确实是真的。

而且青纪同样清楚，范叔口中这些话，从无数人口中重复过，他们可不是真的为了奚落自己，而是某人在后面操控着，他所要的，是所有人唾弃自己，鄙夷自己，抛弃自己，范叔这种小人物也是身不由己，青纪所在乎的，也并不在于此。

一切的因果总有由来，他和墨祈颜一同长大，五年来，他寸步不进，墨祈颜为了他一直努力挣钱，悉心照顾他、鼓励他。但他一共用了十五管进化药剂，却依然——没有半分毫的增长。

作为蔚城区的第一天才，墨祈颜无论是性格和容貌都是无数人的骄傲，然而，她为了他，已经做得太多…太多了，多到他已经无法承受。

“所以……瀚唐学院的邀请，一定要让她去啊。”

青纪想着墨祈颜为他做的一切，心中苦涩而温暖，她为了他几乎忘记了自己，她笑颜如花、甘之若饴，但这些，却更加让青纪感觉到了自己的罪孽。所以，他从来不去反驳任何流言，反而觉得这是他应当承受的惩罚。

“哎呀，墨祈颜小姐为他做了这么多，一般人早就良心发现，自己赶快离开，不拖累祈颜小姐，但是他却像一个寄生虫一样……”

前方，范叔依然斥责着青纪的罪孽，这让他成为了人们瞩目的中心，他似乎也很享受这种感觉。

呜呜呜~~~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声警报般的长鸣响起，整支队伍瞬间一静，就连高谈阔论的范叔都停止了。

“范叔……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荒兽攻来了！”

小鱼瞬间慌乱了起来，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范叔一下子捂住嘴，示意不要大喊大叫。

“这是主闸门打开的提醒声，有狩猎团要出门了——”

范叔这时候也不说话了，这边等待的队伍一时间陷入静谧，就在离他们一百多米的地方，一段平整的钢筋混凝土城墙，仿佛折纸般开始向里面翻折。

主闸门正在打开——

他们这些平民和拾荒者走的都是暗门，由境武者们组成的狩猎团，可没办法从这么狭小的门通过。

哞~~~

一声悠长的牛鸣，一只五米高，十多米长的巨大牛形生物，从主门中缓慢走出——

巨山牛：这是一种被驯化的温顺荒兽，它是狩猎团的标配，主要用来驼运体积巨大的战利品。

咚！咚！咚！

巨山牛在指挥下走出了城门，在它之后，身穿着武装服和铠甲的境武者们骑着角马并排走出。队伍最前面，一个娇眉如画的女孩骑着一只火红的巨狮最缓步踏出，随后她离开队伍，停在了城门侧面，开始发布命令。

“【雾凇狩猎团】全体注意！侦察队加速前进！我要知道前面的任何风吹草动，护卫队注意两翼，保证巨山牛不被惊扰——”

容姿可人的女孩此时英气妩媚，她坐在狮子上，整而不乱地发布着命令，仿佛战场上的女将军。

“范叔……这是谁啊？”

小鱼毕竟来自于偏远的地方，他从来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孩，简直惊为天人，神色已经呆傻了。

“她是【雾凇狩猎团】的团长，司家的大小姐，叫做司槿，是咱们蔚城区有名的美女，也是排名第三的天才！”

范叔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惊讶，但神色间的骄傲怎么也掩饰不住。

“排名第三的天才！那……那个墨祈颜大小姐，实力比她还强喽！”

“那是当然~不要忘了，第一和第三之间还隔着第二呢！墨祈颜小姐不光实力，容貌也比司槿她更加出色。”

“啊……”

此时此刻，名叫小鱼的年轻人已经无法想象，比眼前这个女武神般的少女更美丽、更强大的女孩是什么样。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小鱼猛然转过头，双眼死死地盯着队伍最末尾，神色平静的青纪——

我要是有那么美丽的未婚妻，不要说是被骂垃圾小白，我就是被叫做狗屎蛀虫，我都死贴着不放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