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万劫一斧

“心印九章？”少女显然不知道天一门还有如此法术，眼前的苏谪分明实力甚弱，体内莫名多出如此异象，估计十有八九是居心叵测。那天若不是他先行下作之事，自己怎会重伤致命，虽然后来也得了些好处，毕竟还是自己吃亏！

少女心思如电转，眼看苏谪眉心的金光威能滔滔，自己恐怕不是对手，可是难得报仇良机，就此离去心有不甘。少女丹田处一团蓝色火焰熊熊燃烧，透过经脉一路盘绕到白色细剑上，被蓝色火焰包裹的细剑霎时传出阵阵若隐若现的凤鸣声，强行震开罩住剑尖的金光闪闪的竹笋道种。

苏谪趁机起身退后，倚着一根翠竹，喘着粗气道：“姑娘，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不必非杀不可吧？！”

无冤无仇？少女眼神一冷，恶狠狠地盯着苏谪，让苏谪头皮一阵发麻。

由于没有把握取胜，况且苏谪眉心隐约还有金光闪烁，少女盯着苏谪半天，冷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苏谪老实答道：“在下苏谪，是天一门弟子。”

少女再问：“方才你所用法诀，分明不是天一门所有，你到底有何居心？！”

苏谪差点急得翻白眼，他摆手道：“我的确不知情，而且我也第一次发现我体内还有这东西，我根本不会用啊！”

苏谪说完就后悔了，听他说不会用，少女没有再问，只是抬手又是一道蓝色剑光狂掠而来，苏谪大叫一声：“我句句属实啊！”

剑光在离苏谪不到半尺时，再次被苏谪眉心发出的金光挡住，像是能自动感应苏谪的危险。

少女见苏谪神情不似有假，况且暂时也没有办法拿下苏谪，再想到那天苏谪昏迷前的情形，少女心头忽然有些后怕，怪自己报仇心切，若是当日情形重现，自己恐怕……

念及此处，少女终于下定决心，冷声道：“若是当日之事走露半个字，我定要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苏谪脖子一凉，差点要指天发誓，不过少女显然没有心思看他表态，直接转身离去，只落下苏谪一个人疼得龇牙咧嘴。

强行撑住一个时辰，苏谪见少女再无返回之意，顿时眼前一黑，贴着翠竹就昏倒下去。

苏谪的眉心金光时明时灭，如同呼吸般，在苏谪的昏睡中，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一路飘飘荡荡，来到幽暗的群山之间，四周都是巍峨的山岳，郁郁葱葱的山林在阴暗的天空下沉默着。

原来漫天乌云压顶，特别是中央最高的主峰上，一大片乌云形成一个漆黑的漩涡，阵阵电闪雷鸣在其中酝酿，简直如同末世降临。

苏谪只看那雷云一眼，就觉得心头被洪钟大吕轰然撞击，直欲魂飞魄散。

浩荡天威，人何能及！

可是，在那阴风怒号的雷云中，却骤然间现出一只巨大的黑色骨掌，宛若魔鬼从地狱探出手来，直朝主峰山顶抓去。即使隔着数十里也能听见其中传出的阵阵鬼哭狼嚎，令人毛骨悚然。

“阿弥陀佛——”随着一声佛号，只见主峰山顶上，一道金光灿烂的身影迎风而起，转瞬之间暴涨数百尺，巍峨屹立，对着那黑色骨掌也是一掌迎上。

金色佛掌与黑色骨掌轰然相撞，黑暗翻滚，金光沸腾，天地间一片轰隆，如同雷声炸响。汹涌澎湃的能量砰然爆发，将周围的群山摧枯拉朽般破坏得千疮百孔。

一次交锋，已然骇人听闻，颠覆苏谪之前所有的认知。他被眼前的场景惊得近乎呆滞，真实得恍若亲眼所见，他甚至分不出是梦是真。

那黑云翻腾汹涌，化成一只黑色骷髅头，口中竟然传出轰隆隆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岂料山野间竟有如此大能，定非无名之辈，报上法号来罢。”

巍峨的身影双手合十，朗声道：“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慈心。”

“慈心大师，有礼了。”黑云翻滚，那声音阴森刺耳，却似乎很冷静，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击只是见面礼。

“施主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慈心大师的金身法相也徐徐开口道。

黑云开口道：“为一个希望。”

慈心大师再念一声佛号，道：“希望何处不有，何必来此。”

黑云道：“应劫之人，怎可与常人等同。大师以无上秘法保其十数载，还是莫要阻挡命运大势。”

慈心大师道：“逆天改命，未尝不可。”

“佛门常说轮回，百千劫难，总逃不过，还是顺其自然为好。大师以一己之力，想要阻我等步伐，未免力不从心。”黑云阴惨惨道。

慈心大师略一躬身，微笑道：“贫僧一试便知。”

“大师真不肯交出此人？”黑云骷髅沉默半晌，沉声道。

“贫僧相信人心。”慈心大师法身挺起胸膛，声音洪亮而坚定。

“大师修为不易，何必固执？”黑云骷髅声音阴冷道。

慈心大师高大的法身转头看向苏谪，金色的胡须随风飘荡。虽然是梦中，苏谪却感觉那目光穿越时空，直达心底。

“贫僧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慈心大师转头闭目道。

“罪大恶极，方入十八层地狱，大师自沾孽缘，由不得我等了！”黑云骷髅话音未落，张口一吐，一柄赤红的长剑爆发而下，如流星坠落，刺向慈心大师巍峨的金身法相。

“阿弥陀佛，晨钟暮鼓，金刚不灭。”慈心大师法相庄严，仍然双手合十，只是已变为盘坐在半空中，头顶金光大作，身下金色莲花灿烂绽放，连那夺目的红色剑光也逐渐融化。

“哼，暮鼓晨钟，百劫之后也为瓦砾。看我摄魂魔钟破你金刚法相！”

黑云沸腾翻滚，外形又是一变，化为一口千丈高的黑色巨钟，如同能将大地吞噬的巨口悬在空中。随着摄魂魔钟的轰鸣，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波光层层如狂滔巨浪般轰向慈心大师的金身。

无数金色符文从慈心大师的法相中涌出，在金身表面形成一个个金色文字，仔细看去竟然全是六字真言。

六字真言，内含无上般若智慧，乃是佛门不可思议之法门。以六字真言咒护持己身，慈心大师顿时有种万法不侵、永不坠劫之威严。

梦中的苏谪已经完全呆住，捂着嘴巴仰头看这场惊天动地的斗法。一天一地，一黑一金，天地之间只剩下这两种颜色，阵阵恐怖的爆炸声从黑与金色交手处传出，横扫天地，将无数山头削平。

摄魂魔钟攻不破慈心大师的不灭金身，魔钟内部传来愤怒的嘶吼，魔钟又是一变。

“不灭金身，也不过是尘世浊物，今日本魔君以最强一招送你上路！”

慈心大师的金身抬头看去，那里原本凶煞无比的魔钟再次化为一团黑云，从那黑云之中，缓缓显出了一道黑色巨斧的影子。哪怕只是一道虚影，露面的刹那就带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惊悚与怨厉，方圆百里无数生灵惨叫着全身爆炸，化为一团血舞迅速飞向那巨斧虚影。

“万劫斧，没想到落入你手，却变成如此模样。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慈心大师脸上一片悲悯，望向空中的斧影，脸色变得无比沉重。

吸收无数生灵血气的万劫斧，又将无边的黑云如长鲸吸水般吞入斧内，整个斧身都环绕着血色和漆黑，连天空都被撕裂出道道裂痕，如同黑色的闪电挂在苍穹！

抱头伏在地上的苏谪只听见慈心大师一阵低低的话语在耳边响起：“苏谪徒儿，善恶由心，先要渡己，方能渡人。无论你是世人眼中谁，都不能泯灭你真心。好徒儿，希望就在人间，也在你心中。”

后面好像还有很多话，可是都来不及细说，万劫斧携着毁天灭地之威怒劈而下，慈心大师的金身从头顶被劈开，紧接着是胸膛，然后是座下莲花，苍茫大地，一片溃散的金光。

“阿弥陀佛，佛灭其身！”峰顶上慈心大师的真身一口鲜血喷出，随即高声一念，身躯寸寸瓦解，体内那颗金色的本命舍利爆发出无量金光，一道震动九天的金色光芒如同擎天巨柱般升腾，轰然撞向了威势不减的万劫斧。

苏谪只感觉世界在刹那间连声音都消弭，金色与黑色血色的碰撞，磨灭一切，轰碎苏谪的师父，轰碎往日种种，也轰碎他仅剩的意识。

“师父！”

一阵气浪排山倒海，苏谪意识模糊中感觉自己被无边的风卷向高空，抛入无边无际的洪流。随后仿佛时空颠倒，过去未来都在光怪陆离地来回晃荡，梦中的苏谪宛若被放逐在时光的缝隙，彻底迷失了。

当苏谪精神衰弱，差点迷失坠劫，落入无穷心魔时，他的脑海里慢慢地透出晶莹的光亮，朦胧中化作一滴晶莹剔透的水滴，轻轻笼罩着苏谪的脑海。像是回到母亲的怀抱那般舒适温暖，苏谪梦中的所有景象慢慢破碎，被晶莹的水波净化，虽然他实在想记住些什么，可是等他恢复意识时，也只能泪流满面地叫声“师父”，其他的，似乎真的有人希望他忘记。

可是，无论记得多少，苏谪明白，自己从此以后，再也无法一如既往地将从前释怀，他要解开身上的谜团，找到梦中的凶手！

苏谪执念频生，他丹田里焦黑的竹笋道种，在温和金光的滋润下，也开始慢慢褪去焦黑，最后竟然缓缓地拔高一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