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医院只住了两天,便自己一个人出院了。
打开家门的那一刻,我在爸妈的脸上清晰得看到了惊讶与不满,客厅里,还有封康铭。
他看向我的时候,眼底带着些微的尴尬与迟疑。
“姐姐,你怎么自己出院了?你跟家里说一声,我们好去接你啊!”
南清悠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那是一个身穿白色礼服的身影,那礼服,一看就知道是做什么的。
她和封康铭订完婚,原来这么快,就要准备结婚了。
真可笑。
“我很累,我先去休息了。”
我已经无力再去看父母对我不满的眼神,拎着从医院带回来的衣服和药转身就想要上楼,却被南清悠拽住了手腕。
“姐姐,我和康铭的幸福,我也想要分享给你,你帮我参谋参谋,这件婚纱好不好看?”
那件婚纱,几乎全身都钉着钻石。
外间的阳光照进来,在钻石的折射作用下,显得整件婚纱都流光溢彩的,一看即知价格不菲。
“南清悠。”我直接叫她的全名,没有忽略她眼底一闪即逝的厌恶,“我真诚的建议你,换一件。”
这婚纱华丽是华丽,可人的视线都在钻石上了,哪里还注意得到婚礼的主人公?
不过说白了,也就是南清悠撑不起这件衣服罢了。
“南清婉,这件婚纱我们陪着悠悠挑了大半年,你说换一件就换一件?你这么见不得悠悠好么?我怎么养出了你这样一个女儿?”
这样声色俱厉的斥责,是来自我的母亲。
果然,不管听过多少次,我都还是没有办法习惯来自血亲的斥责。
可我又有什么错呢?
我咬着下唇,摇头,“你们开心就好。”
身心都太累了,我只想躺下来好好休息。
上楼的时候,我和南清悠交错而过,我忽然有一种错觉,如果现在我是在准备下楼而南清悠是在准备上楼,下一秒她就会伸手过来,把我狠狠地推下去,再佯装是不小心才会发生的意外。
我默默往上走,还能听见一楼我父母依旧在小声得咒骂我的行为失当。
封康铭似乎说了什么,但我已经听不清了,因为在我打开我那一间卧室的那一刻,就浑身如堕冰窖。
这哪里还是我可以住的卧室?
分明就成了杂物间。
里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什么婚礼时候要用的各式礼服,以及喜宴上要分发的红包、喜糖、伴手礼……
还有些其他的杂物。
我“砰——”得一下将门关上。
冲到二楼的走廊扶梯边,对着底下的人吼。
“你们对我的房间做了什么!”
在缅北的三年,我以为我已经在情绪管理上修炼得如鱼得水,毕竟每天面对的都是那个疯子。
没想到,在我回到了心心念念的家里之后,这些曾经支撑我在黑暗之中活下来的所谓家人,却更容易把我逼疯。
“南清悠,谁教你的这样大吼大叫!婉婉要准备结婚,东西太多了,往你房间里放放怎么了?”
“怎么了?”我突然歇斯底里得大叫,“半个小时,如果不给我清理干净,我就放火烧了这里。”
说完这句话,我看到楼下的人都愣住了。
看我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不屑和不满,有了改变。
那是看疯子的眼神。
却又与曾经我看封奕森的眼神不同。
我怕他。
而这些人,觉得我是个神经病。
长久的寂静之中,封康铭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走到阳台去接,回来的时候神情似乎是有些为难。
他走向我的父亲,“爸爸有些婚礼上的事情要和我们商量,不知伯父伯母现在是否方便走一趟?”
“方便方便,当然方便。”
我的母亲,飞速得点头应下。
“只是——”封康铭微微迟疑,又将目光转向二楼的我,“父亲特地提起,要请悠悠一起去。”
“铭哥哥,姐姐才刚从医院回来,你看她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要不还是……”
南清悠下意识得阻拦。
我自然不会让她如愿。
“我也已经很久没有去拜访封伯父了。”
我飞快地跑下楼,在我亲爱的父母以及南清悠不耐的眼神注视下,一起上了封康铭的车。
彼时的我,完全没有想到。
此行全然不是为了商量南清悠和封康铭的婚事。
特地点明了要带上我,那是因为,那边的目标就是我。
是封奕森。
我一进封家门,便见到了正坐在客厅里的男人。
他单手搭在沙发背上,一条腿搁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
雪茄就夹在他的指尖,他永远都有办法将动作做得如此优雅和完美。
所以我常常觉得,封奕森生来就是个完美的疯子。
“小叔?”
封康铭显然有些意外。
“封……封爷。”
我的父母一见着封奕森,便战战兢兢得打招呼。
“你父亲临时有个会,招呼客人坐,我还有事,先回房间。”
封奕森站起来,临走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他那带着威压的视线在我的身上停留,甚至不是一会会儿的时间,连封康铭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刻意得往我身前走了一步,想要挡住封奕森的视线。
“小叔,这是南清婉,之前您应该在晚宴上见过。”封康铭的声音似乎都在颤抖。
果不其然,人人都怕封奕森这个疯子。
“我也听说了南清婉小姐失踪过一段时间,不久前才寻回,恐怕是没想过回家了之后,家里已经大变样了吧……”
他句句暗含讽刺。
我咬着下唇,垂眸,不接话。
尽管我的母亲在边上急切得撞着我的手臂,提醒我不要惹恼封奕森。
我是怎么想的呢?
好像已经可以接受破罐子破摔了。
封奕森说完那句话之后就走了。
封家的女佣来上了几杯水,后来就连封康铭都被叫走,也说是因为家族生意。
于是,偌大的客厅,就只剩下了南家的这几个人。
人都走了,我的父母反倒自在了一些,开始拉着南清悠热火朝天得讨论婚礼的事项,而我与他们之间,就像凭空划下了一道分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