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江东猛虎，陈留奸贼！

　　落叶凋零、草木枯索。

　　曹操望着满天的寒星，语气如同秋天的风一样清冷：“我原本以为，自己能够成为大汉的一名征西将军，只求马革裹尸、战死疆场。然后墓碑上刻着‘汉故征西将军曹侯之墓’几字，此生便心满意足了。谁知何进这个操刀屠夫却不听人言，放西北豺狼董卓进京，大好的江山一朝倾覆……

　　行刺董卓不成，我便逃出洛阳，回到了陈留老家。本欲瓜前李下了此残生，却有感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于是找到陈留的孝廉卫弘，晓之以情，望他相助。卫弘知我心意，散尽家财为我招兵买马。我竖一白旗，上书‘忠义’二字，只为得到豪杰相助，驱虎吞狼。”

　　曹操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果然，天下各路诸侯莫不云从。我发出讨董檄文后，共有十七镇诸侯前来与我会盟。可是，那些自诩的忠义之士们行的却是一些什么事啊……”曹操的眼中有了悲愤之色：“他们日日聚酒、夜夜笙歌，根本就没有讨逆之心！我忽然发现，这天下之大，竟只有我与文台二人还有一颗汉心！”

　　听了曹操的话之后，郭嘉问曹操道：“文台？……明公，我跟随您多年，并没有发现到您与孙破虏有过太多交集啊……”

　　曹操叹了一口气，脸上有泪水无声滑落：“我与文台，萍水相逢，并无深交。可是……他的一举一动，我全都看在了这双眼里。”曹操站起身来，望向郭嘉，眼中有星光在闪耀：“那年，他年仅十七岁，随父渡江。恰巧遇到钱塘匪首胡玉领着一帮手下劫掠了众商贾，在岸边分赃。过往行商见此情此景，都吓得止步，不敢再前行一步。

　　文台指着胡玉对他父亲说：‘这帮贼人我能拿下，请父亲准许。’文台的父亲对文台说：‘孩子，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啊……’

　　文台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以手操刀，大步奔向了岸边。他一面走，一面用手东西指挥，像在部署大批兵士对胡玉进行围捕似的。众匪望见这情形，都以为是郡里的官兵前来缉捕他们，仓皇之下扔掉财帛作鸟兽散。

　　经此一事，文台声名鹊起。郡府里召他前来，授予了他校尉之职。

　　也是那年，会稽人许昌在句章兴兵作乱，自号阳明皇帝，与其子许韶一起煽动诸县，聚集数万匪兵反了朝廷。文台招募了壮士千人，一击便灭了许昌贼兵万人！”

　　以一当十！郭嘉脸上有了钦佩之色。

　　曹操看了一眼郭嘉，继续说：“也是那年，他春风得意，看上了一吴姓大户之女，便要娶之为妻。大户不喜文台，嫌他只是一个匹夫，便不允女儿与文台交往。”

　　“那后来呢？”听到曹操的话，郭嘉连忙问道。

　　“后来，文台直接带兵抢了他的女儿。”此刻，曹操的脸上也满是钦佩之色：“我观天下豪杰，唯有文台最为壮哉。男子汉行走世间，何必故作忸怩之态？经此一事，便知文台为一率性之人。”

　　“抢了人家闺女，那闺女有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郭嘉笑着问。

　　“一哭二闹三上吊？”听到郭嘉口中的词语，曹操不禁莞尔：“没有。不仅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吴姓之女还说服了自己的父亲，将自己的妹妹也一并嫁给了他。”

　　“啊？”郭嘉张大了嘴巴。原来这TMD就是强抢民女的最高境界啊！

　　曹操嘴角眉角微扬，接着，他的目光又黯淡了下来：“吴氏慧眼识英雄啊……中平三年，车骑将军张温西讨边章叛乱，文台自荐张温，随军出征。西征这一路，是文台神挡杀神、魔挡诛魔的一路。江东猛虎所到之处，诸路叛军闻风丧胆！同年，文台几奏张温：董卓狼子野心，杀之以绝后患。但张温不予理睬。后来，便有了董卓之乱……

　　中平四年春，黄巾贼将区星率万余众祸乱长沙郡，指名要朝廷派文台去征讨他。于是，文台又受命为长沙太守。”讲到这里，曹操也笑了，似乎在为区星的不自量力：“不到一个月，区星兵败被杀。”

　　“零陵周朝，桂阳郭石倚仗我汉律：将军私自带兵越界是为造反，料定文台拿他们没办法，在长沙郡辖地外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可是他们却不了解文台，于是他们付出了代价：

　　八月，周朝死。

　　九月，郭石死。

　　庐江太守的侄儿担任宜春县令期间，被乱贼攻打，最终没有办法，向文台求救。长沙郡主簿劝文台不可越界，文台如此回答：‘太守我无文德，只以征讨为功，越界征讨，是为保全郡县，倘若因此被朝廷怪罪，我无愧于天下！’

　　好一个无愧于天下啊！”曹操虎目含泪，不能言语。

　　郭嘉不语了。他感到自己的胸口有热血在熊熊燃烧！

　　曹操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中平四年，先帝驾崩，大将军何进密诏西北豺狼董卓入京，我大汉的局势自此失控。董卓专权，废少帝，立了陛下，秽乱后*宫，诛杀皇室。身在长沙的文台听后，仰天长叹：‘若当年张温听我的话，哪遭今日之劫？’

　　没多久，他便率军一万第一个前来与我汇合、讨伐董贼。

　　初平元年，文台率部攻打董卓部将胡轸，胡轸闻文台之名，望风而逃。

　　初平二年，不甘心的胡轸纠集吕布、华雄三人合兵来击文台，结果一战后华雄被杀，吕布、胡轸败逃。”

　　曹操看了一眼郭嘉，接着说：“世人都说温侯吕布乃当世第一猛将，可是，他每次遇到文台都是不战而逃！

　　阳人一役，文台名动天下，同为伐董诸侯、掌管粮草的袁术唯恐他势大后无法控制，于是拒绝向他发粮。文台为了汉家江山，从阳人前线夜奔一百多里到袁术所在地鲁阳，说服了他提供粮草，继续征讨。

　　拿到军粮后，文台继续摧枯拉朽。终于，狗胆包天到连鬼神都不惧的董卓也知道害怕了。董卓派手下游说文台，要给他最多的钱，要让孙家权倾天下，甚至要把自己的女儿也送给他，可是，文台却这样回答：

　　‘董卓逆天无道，荡覆王室，若是不灭他三族，昭告天下，我连死也不会瞑目！’当日便发兵大谷，一路高歌猛进，一直挺进到距东都仅九十多里的地方。

　　董贼见势不妙，纵火了洛阳城，携献帝并百官逃到长安去了。逃命之前派吕布镇守洛阳，吕布装模作样抵抗了一下，连文台的面都没敢见，也逃了。

　　大军开进东都后，望着被董卓烧得满目疮痍的国都，那个体无完肤血染征衣也不曾呻吟过一声的孙破虏，泪流满面！”

　　说到这里时，曹操也是泪流满面。他用袖子抹了抹眼角，接着说：“文台收复洛阳后，本欲继续西进，荡平董贼，可就在这时，袁绍与袁术二人却派人在背后袭击了文台的辖地长沙，文台在太庙痛哭了一场，最终无奈撤军了。”

　　听到曹操口中的往事，郭嘉也是泪流满面。他想不到，那个自己从来没有注意到的，被塑造成了窃玺小贼的江东猛虎孙坚，居然是如此堂堂的汉子！

　　“唉……”曹操叹了一口气，语气冰冷道：“英雄，英雄的下场是什么？”曹操仰首问天，满脸的悲愤之色：“文台从十七岁便开始无敌，无敌了一辈子……最终却被暗箭收了性命！这便是英雄的下场！”

　　郭嘉看着眼前的这位老人，不知怎么的，心底竟然生出了一股怜惜。对，就是怜惜！

　　所以，你曹孟德便由一名光明磊落的英雄变成了人人唾骂的奸贼？

　　望着眼前如假包换的曹孟德，郭嘉的眼中有了一丝不忿。

　　曹操，任千百年弹指而过，究竟还有几人懂你？

　　你明明与江东孙破虏是同一种人啊。为什么，为什么你变了？

　　弃履散发击长缶，

　　一击一斗酒。

　　三分乱世弄狂舟，

　　沧海横流，

　　江山一袖手。

　　生且不畏身死后，

　　何惧万年臭？

　　曾经肝胆为国谋，

　　身逢乱世，

　　怎生作曹侯？

　　曹操，我自一千八百年后，带着后世的谩骂来到了你的面前，可为什么你却给了我如此孤独且苍凉的背影？

　　是不是孙将军走了，这个肮脏的时空，便再也没有了与你志同道合之人？是不是孙将军的离开，让你懂得了只有比这个时空更肮脏，才能洗刷这个时空的肮脏？

　　曹操，你不孤独。一千八百年前你有孙坚。

　　一千八百年后，同样有人懂你。

　　那个人，从前叫郭嘉。

　　现在，依然叫郭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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