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旁系螭龙

　　一路上，两旁空旷静谧。随着步伐深入，腥味不再引路，却是紧绕在了他们周围。柳梦璃施出淡淡迷香，以防被突然偷袭。怀中司幽碧色与慕容紫英手中紧握的摄天散出冷蓝光芒相映成辉，悄把一丝丝腥气逼退。

　　行到稍有林木处，所有腥气却瞬间消失了。

　　“草原怎的会有林木？”柳梦璃低语，却正道出慕容紫英心中疑惑。心感不祥的他下意识的往地面看去。只见那沙土微微震动，忽然一跃而起，染有噬心的红色土层顿时暴露。刹那间齐向二人袭来。

　　准确的说，只是袭向了慕容紫英。

　　柳梦璃立刻发现噬心的目标不是她而是人身的慕容紫英，一呵：“你别动！我来！”便一挥衣袂挡在慕容紫英身前。

　　披帛一出，翻作帘幕挡在四周。“刷”一声，沙土褪成原来颜色，纷纷被反弹回地面。慕容紫英略一怔，没料到柳梦璃出手竟如此之快。看着一段粉色往地面慢慢下坠，他稍伸手，便将那披帛稳握在了手中，无言向她递去。柳梦璃浅笑接过，继而绕回腰臂间。

　　“我能感受得到你所感受不到的呢……”她再次弯起唇角。慕容紫英这次看清楚了，是一个极其陌生的不该属于柳梦璃的笑。

　　想起上次醉花阴柳梦璃的几次掩饰，又几次变化，慕容紫英不由得更是将摄天紧握一分，道：“你到底是谁！”

　　“咦，你不认识我了？”“柳梦璃”有些失望的伸手轻绕了绕胸前发丝，双眸微垂，叹口气道：“千年了，你怎么能让我失望？”

　　一听“千年”二字，慕容紫英自是觉着“她”不容小觑，但碍于“她”正占有着柳梦璃的躯体，不愿刀剑相见，便强忍怒火道：“还请前辈赶快离开她的身体。”

　　“嗳，这么多年了，你不叫我“姑娘”，倒改口叫我“前辈”了……不过，也和从前一般严谨。”语罢，“柳梦璃”稍翘粉唇，自然带出几分妩媚。走前几步靠近他，一点踮足尖，抵在他坚实的胸前猛抬头，险些几分就吻上他的唇。慕容紫英顿时慌乱，后退一步皱眉大怒道：“前辈别随意拿别人身体开玩笑！”

　　“玩笑……”“柳梦璃”垂下头，万般失落。“你当这是玩笑么？……不过这也却是别人的身体。呵呵。”

　　“……”

　　慕容紫英谨慎的盯着她，不再开口。“她”兀自摇摇头，带几分讪笑道：“好了好了，终有一天，终有一天——”音未落，一团墨影逐渐与柳梦璃的身体分离，向远飘去。柳梦璃渐是回神，只觉得头疼欲裂。刚抬手拄额，却刚好听到一句：“你会记起我，你会重新爱上我……”

　　“……”慕容紫英盯着那淡去的墨影，目内猛地一沉，只感它无理取闹。而柳梦璃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心一疼，抬袖掩口，满脸惊诧问道：“她是……紫英你的……”

　　“胡闹！”慕容紫英怒气仍未消退。第一次见慕容紫英发这么大火，柳梦璃咬住下唇，蹙眉垂头不语。

　　她不知晓慕容紫英这般生气是因为方才她被附身而差点吻上他。他不想让别人看到那一瞬间的贴近伴随着心的猛震，他手足无措几乎无力避开的狼狈样子。

　　那墨影，肯定都看到了……

　　慕容紫英阖目舒出一口气，继而平定心绪道：“梦璃，事已至此，那墨纹……你还要瞒我些什么？”

　　“嗯？这……”柳梦璃略带支吾的挽袖看了墨纹一眼，眸里竟不自觉瞬间盈泪。

　　忽然觉得自己离开幻溪陵或许真是一个错误。都是有贪心的。本只是想看一看，然后不动声色的离开。到后来，忍不住去帮韩菱纱。至现在，以为看破生死，都可以放下的自己，却什么都放不下了。她幽幽叹一口气，低声终是把实情告诉了慕容紫英。

　　没想到慕容紫英面色平静，只是自然地将手搁在了她的肩上，轻道：“梦璃，你记住，无论怎样，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柳梦璃咧咧唇，心情复杂的言不出一个字。

　　腥气却悄然从四面八方涌来。方才散去的染有噬心的沙土霎时聚拢成沙壁，却又旋转着似要把人卷入其里。柳梦璃欲抬袖再挡在慕容紫英面前，但发现自己突然灵力大减。一愣神，这次的沙土反倒是把她卷了进去。

　　“梦璃！”

　　慕容紫英大喝一声，执剑急出手往沙壁劈去。奈何沙壁由沙组成，稍现一分豁口，眨眼一瞬却又聚拢。慕容紫英不再过多顾虑，直径从未封住的上口跳了进去。

　　而里面竟然是派安然景象。

　　只有如藤蔓般的沙条悄无声息的缠绕双足往上掩埋。此时，柳梦璃已经被掩去半个身子，唯有双手还能活动。眼见慕容紫英进来朝自己伸手，她立刻反应过来抓住他的手摇头道：“你别救我。它的灵气所剩无几，你若强行将我带出，它便会瞬间魂飞魄散！”

　　话音刚落，沙幕却似一条长龙向西方天空升去。细沙瞬时崩离，银色螭龙正悬在半空中，颇是疲惫的喘气。

　　柳梦璃微一侧身子，先前还禁锢自己的沙立刻剥落散在地面。望着天空气喘吁吁的螭龙，柳梦璃忙制止正欲上前挥剑的慕容紫英道：“它修为不足双十，那些事不可能尽是它所做。”

　　慕容紫英“嗯”了一声稍松摄天。一股腥气却再次悄然而至。

　　“娘！”

　　却听空中螭龙惊讶开口。再看向螭龙眼落处，一银发银衣女子正举步艰难，缓缓走出。

　　“娘，你怎么出来了！我不是说了能吓走他们，不会让他们再来欺负你吗！你……”空中螭龙化作一团银光，轻然落在女子面前伸手将她扶住。此时龙身已成人形，细看他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而已。

　　柳梦璃与慕容紫英相视一瞬，同为不解。

　　待母子两的手相握的刹那，他二人却大吃一惊。那女子的手腕，竟没有皮肤，尽是泛着粉的肉！

　　“你……”柳梦璃迟疑开口。“你的伤……”

　　女子好像是被火灼一般，身子一顿，立刻将手撤回垂下，呆向他们望去。年少螭龙性情急躁，还不等母亲开口，自己就先一步抢答道：“哼！还不是因为娘的龙鳞能缓人命，尽被你们这些利欲熏心的人类拔去了！现在娘体无完肤，命不久矣，你们还来做什么？莫非是发现我们的龙肉龙心龙胆也可以满足你们的私欲？”

　　柳梦璃怔了怔，听慕容紫英语气坚决道：“不可能是人类。你娘修为已足几百年，就算是寻常妖物也是不能近身，又岂会被人类所伤？”

　　“娘——？”年少螭龙霎时回头看向女子。柳梦璃叹一口气，心道：想必是爱子心切，她不愿自己孩儿多涉足仙妖之事，故此随意找了一个借口。

　　女子脸色逐渐凄然，极缓的点了点头，低声道：“吾儿，你心智纯浅，无知单纯，但却性行暴躁刚烈，娘是不愿你……”

　　“娘，那么伤你的到底是谁！”他双目内猛腾杀意，周身顿散一股暴戾之气。慕容紫英突然想到了什么，直直看向柳梦璃。

　　她抬袖掩口，显然也已猜到。

　　女子略皱眉，往年少螭龙肩上拍一记，声音更低一分道：“只要你安全……什么都无所谓了。吾儿，照顾好自己，别尽想那些有用没用的……”语一顿，女子身体忽然失力往后侧倒去。

　　有银色光辉正从女子体内一丝一丝散出。空气中漂浮的尽是牵挂与不舍。柳梦璃略一抬袖，飘散的灵力又勉强聚在一起，回了女子体内。

　　“姑娘？！”她提起一口气，满是不解。

　　柳梦璃微一摇头，难过福道：“恕我救不了你……只能暂缓你一口气。”

　　“也是够了。”女子虚弱一笑，又侧头看向一脸悲伤的年少螭龙，温柔抬手帮他理了理发。

　　见到如此，柳梦璃朝慕容紫英点点头，一同背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