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路 在 何 方

　　李鸿星脑海中在飞快的思索着，猛然间，他突然想到，后世根据地建立的位置，就是多选在偏僻荒芜之地，而且多处于几省的交汇之所。

　　一想到此，他就沿此思路，飞快的分析开来：陕晋蒙交界之处，地方够偏僻，但外有蒙古鞑子，内有大批饥饿流民，在加上陕北在崇祯年间，更是多年连续大旱，在那里立足，连自己都养活不起，最后只能沦落为流寇，实在不是个安身立命的好地方。

　　陕豫鄂交界之处，倒是个安身躲命的好地方。想后来李自成兵败后，就逃窜躲藏于洛南山中，蛰伏几年后率千人而出，两三年内，就聚得百万之众。只可惜洛南据此太远，不光路途有千里之遥，一路上还要经过好些大的州城、府县，而且还要穿越官府之腹地，关中平原，实在是危险重重，一不小心，就容易万劫不复了。他可不敢冒这个险，现在，也只能放弃，另选他地了。

　　随后，李鸿星又想到了川陕甘交界之处，眼前却不由的一亮。川陕甘交界之所（明朝没有甘肃省，甘肃属于陕西省管辖，准确来说是川陕交界之所），地处荒僻，山林密布，关隘众多，是个易守难攻之地。前世，李鸿星去‘九寨沟’骑车旅行之时，还在此地盘恒过半月，知道此地矿产丰富，正是一个扎根立足，安身躲命的好地方。

　　一想到川陕甘之地的总总好处，李鸿星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下面就要趁官府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之际，快速的逃离‘固原城’，逃到川陕甘之地，先行躲藏起来，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在说。

　　当明确目标后，李鸿星先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灾整了整衣裳，随后招呼身旁众人，面带笑容，坚定的向州库大门里面走去。

　　待李鸿星领着几位弟兄们，好不容易才挤开人流，来到州库里面天井中的空地上，只见周大民正和一些人，正在那里，兴高采烈的高声叫喊着什么，众人的脚下还堆放着，不少成垛的粮包。旁边还绑着七八号人蹲跪在那里，破烂的衣衫上，到处是斑斑的血迹和凌乱的脚印。副将马忠舜和千总黄宏旺也在其中，眼角挂着青紫，嘴角和鼻孔还流淌着鲜血，正蹲在地上，小声哼唧唧的痛苦呻、吟着。

　　李鸿星看着周围不断涌过的，拿着大包小包的粮食，兴高采烈，乱哄哄的人群，不由稍稍皱了皱眉头。随后他望着周大民一行人，不住的给自己打着气：加油，李鸿星，你一定行的。想前世，你在几百上千人面前都分析过股票，授过课，这只是小场面而已，你一定可以把他们全部说服的，加油了。

　　随后他又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在定了定神，见一切都准备妥当后，就快步来到了周大民一伙人的面前。

　　李鸿星先拱了拱手，冲着周大民朗声言道：“周大哥，现在这粮库已开，这粮食大家也都取了，您看，这下一步，我等要如何行事才好？”

　　周大民听闻此言，开始有些迷惑，他先挠了挠头，随之想了想，才瓮声翁气地回道：“这还能咋办，既然大家粮食都拿到手了，这日子就有办法过下去了，剩下的就各回各家了。到时再找个时间，大家在聚在一起吃肉喝酒，好好乐呵乐呵。”

　　李鸿星听后，却不由的苦笑一声:“周大哥，您要是真的这样想，那么在场的众位弟兄们，可真没有几个能够活下来的呀。咱们抢的可是三边五镇的粮库，这么大的事情发生了，官府怎能不有个交代呢?”

　　周大民听到这里，不由的急了，他皱起眉头，高声问道：“不能吧，李兄弟，咱们这么多人都抢了，官府到时还能够，把这么多的人都杀了不成？再说前几个月蓟镇、宁远不也是兵变闹饷了吗？事后不也是好好的吗？”

　　“是的，事后是没有事。”李鸿星用手指了指周围，还在兴高采烈搬抢着粮食的人群，对着周大旺大声言到：“事后没有事的是他们。咱们这些领头闹事之人，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想想蓟镇、宁远那些那些领头闹饷之人，有几个现在还活着?还不都被官府一个个给杀了，即使现在不杀，日后也会找借口杀掉的。官府是绝对不会，让我等这些领头之人，还继续活着的。”

　　听到李鸿星的话语，周围人嗡的一声，大家都七嘴八舌的纷纷议论开来。

　　“不会吧，不会到时把咱们都杀掉吧?”

　　“搞不好，还真会如此的。特别是咱们这些领头闹饷的人，估计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那可怎么办呀，俺还有老婆孩子呢，俺要是出事了，老婆、孩子可怎么活呀……”

　　周大民看着周围议论纷纷，惊恐不安的弟兄们，头不由的有些大，他将手用力一挥，猛然大声喝到：“都给我住嘴，安静，先不要说了。”好一会，周围的人才慢慢地静了下来。

　　周大民先用眼扫了下周围，惶恐不安的人群，然后挠了挠头，接着对着李鸿星缓声言到：“李兄弟，你周大哥就是个粗人，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你要是有什么好办法，就说出来，让咱们大伙也都合计合计。”

　　周围的人听到后，也哄声叫道：“是呀，是呀，李兄弟，要是有什么好办法，也给咱大伙们说道说道。”

　　李鸿星先给周围的人拱了圈手，然后面带正色，朗声言道：“咱们大伙现在已将这州库衙门，给砸了下来，这也算是犯下了滔天大罪。从蓟镇、宁远闹饷的情况来看，普通的兵卒们，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大事情的，但几个领头闹饷之人，却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事后都给官府们给杀害了。咱们要是继续留在这固原城里，估计其下场也不会多好，官府们肯定要秋后算账的，将那些领头闹饷之人，全部都抓起来，该杀的杀，该关的关，要杀一儆百。想想以前宁夏、甘肃那些带头闹饷之人，到如今，安有几人有好下场？”

　　周围的人听闻后，也都纷纷点头称是：“是呀，是呀。想想前几年，宁夏领头闹饷的张麻子，后来也被当官的，找个由头给杀了。”

　　“还有呢，蓟镇领头闹饷的丁科、周得胜等九个人，后来都在五里桥，被全部给砍了头了呢。”

　　“宁远那里，也还不是把领头闹饷的张正朝、张思顺等十五个人，最后也全部都给杀掉了吗……”大家也都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这些闹饷后被杀的人都是历史真实记载，但应该不可能这么快的传到几千里外的固原城的，小说作者的加工而已）

　　李鸿星等大家渐渐缓下声来，再次高声言道：“事情大概，就如众位所言的那样，最后的结果差不多就是如此的。只要我等继续呆在固原城里面，那么大家的结局，必然会比较惨，日后，十有八九都会被官府们，找个由头给杀掉的。我等现在剩下的唯一的出路，就是走出去，离开固原城。”

　　“离开固原？那咱们今后可要怎么办呀？”

　　“俺可不想离开呀，俺们好不容易现在有吃的了，却还要离开这？”

　　“要是留在固原，看情况可真是死路一条呀。”周围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开来。

　　周大民紧皱着双眉，沉思了半响，然后面带疑惑，声音沉闷的问道：“李兄弟说的道理，我倒是也都听明白了。可为什么，咱们非要离开固原城不可呢？为什么我等，就不能够占领固原城呢？咱们现在已经拿下了州库，有钱有粮，等会再把武库也一并拿下来，到时还有什么可怕的？以后这固原城，还不都由咱们兄弟说了算，那多威风，何苦非要离开此地不可？”

　　李鸿星听闻此言后，冲着他苦笑了一下，无奈的缓声言道:“周大哥说的是没错，但是，要是有好的办法的话，我也不想离开固原城呀。可惜留下来，即使咱们占领了固原城，恐怕最后也只有死路一条呀。固原城可是九边之首，这里是三边总督的驻地，重要性就不言而喻，朝廷是绝不能放弃此地的。咱们现在是趁三边总督‘武之望’身染重病，不在固原城内，咱们才这么容易得手。就说咱们这周围的三边四镇，延绥、宁夏、甘肃、临洮这四镇，就有近十万的兵马。再说咱们这固原卫吧，除了城里面能够跟咱们闹饷的这些人，固原城外北边不远的西安州（是明朝的西安州守御千户所，不是现在的西安市，在今天的海原县北）、平虏、镇戎等卫所、堡镇加起来也有近万的兵马。这些兵马一旦围了上来，我等如何抵挡？即使咱们能够打退了一次、两次的围攻，又能如何？最终还不是要被源源不断的兵马，给围死呀。所以说，这固原城怎么说，都算是死地，咱们兄弟们无论如何是不能在待了，趁着这几日官府们，还反应不及，咱们也要趁早离开此地了。”

　　周大民听到这里，也不由的吸了口冷气，细细想来，这固原城周围的十几万兵马，即使刨去吃空饷的，那至少也有七八万人马，这一旦杀奔而来，拿什么去抵挡？即使守的了一时，难道还能够守的了一世吗？看样子，这固原城死活是待不成了，现在就要趁此机会，捞上一把赶紧走人了。

　　周大民这时尴尬的笑了两声，先用手摸了摸，嘴边的络腮胡，然后缓声问道：“听了李兄弟之言，我才恍然大悟。看样子，为了活命，这固原城，我等兄弟也只能离去了。可是离去之后，我等兄弟该去向何方，还望李兄弟再给咱们唠叨唠叨。”

　　李鸿星听闻此言，先向周围众人拱了拱手，沉默片刻后，才用手比划着，高声讲解道：“这固原城，咱们兄弟们肯定是待不成了，唯一的活路也只能走出去了。向北是宁夏镇、延绥，向西是甘肃镇、临洮。朝廷在三边四镇就有十几万大军，这些地方都是死地。剩下的就只能向东和向南了，这两个方向都是朝廷的腹地，兵马相对要薄弱的多。向东的话，我等可以走平凉、乾州、三原、耀州这条路线，即可北上延安府，到时可与陕北的王二、王嘉胤等人会合，至少陕北那里目前闹的声势还是比较浩大的。此外南下的话，就是走凤翔府（今宝鸡市一带）、成县，入阶州（今陇南市）。阶州属于甘肃、陕西、四川的交界处（明朝没有甘肃省和宁夏省，甘肃省是被撤掉了，都属于陕西管辖），那里山高地广人稀，到时无论咱们大家是落草为寇，还是开荒种田，都很容易隐蔽的，而且不惧官府围剿。以上这些就是小弟的一些浅见了，还望周大哥和众位兄弟们参详。”

　　周围的人听闻后，也都开始纷纷乱嚷起来：“去延安好，那里都反了，遍地是义军，咱们去了，正好联手大闹一番。”

　　“去阶州好，延安府那里闹旱灾，到处都是饥民，是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连个吃的都没有，咱们到那是去吃土吗？”也有人在那高声反驳道。

　　周大民听着周围人群的各种闹喊声，不由的也感到头大，他犹豫了半天，也拿不定主意，随即他扭头，问向身后之人：“候六兄弟，你之意下如何？”

　　这时从他的身后转过出一个瘦小的身影。只见其二十余岁的样子，尖嘴猴腮，面色枯黄，一双小老鼠眼，不断的闪动着。微薄的唇上，还有两根老鼠须，向上微微翘起。这位姓候，排行第六，算是周大民的智囊。此次，闹饷抢劫州库之事，就是他在背后出谋划策的。

　　候六先眯缝着小眼，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站在众人面前，款款而谈的李鸿星。

　　只见李鸿星十八九岁的年纪，由于猎人出身的缘故，李鸿星身体比一般人要健壮的多，身材也比常人高了半头。一头乌发也清洗的干干净净，用一根红色布条，高高束起，垂在脑后。（由于李鸿星做猎户和夜不收，比较忌讳体味，所以经常要清洗，比较干净）。由于刚刚受过伤，额头有些红肿，脸色还有些苍白。两道剑眉的眉角微微向上翘起，一双杏目炯炯有神，配合着嘴角淡淡的微笑，给人以无限的好感。虽说同样也穿着一身破旧的‘鸳鸯战袄’，但浆洗的比较干净，身上的几块补丁，也打的是方方正正。候六仔细观瞧后，心中不由的一惊：好一个出众的人儿，不想这穷军户里面，还有如此出色的人物。

　　候六先向周大民拱了拱手，然后轻声慢语的言道：“周大哥，刚才李兄弟所言，我也寻思了一番，的确也是这个理，固原城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待了，咱们现在也只有出走这一条路了。阶州虽然是个好地方，但那里山高林密，道路难行，咱们又不熟悉那里，只要四周被官府一封锁，咱们可就出不来了。陕北那里现在闹的正乱，官府也无力围剿，咱们过去正好和那里的义军会合，这样更显得人多势众。另外那里饥民遍地，咱们也能够一呼百应，到时自然是应者如云了。周大哥意下如何？”

　　周大民听后一拍大腿，立马兴高采烈的高声叫道：“是及，是及，我觉的也是这个理。候六兄弟说的有道理，咱们离开后就直接去陕北，和那里的义军汇合，到时好好的大闹一番。”说实话，虽然躲到深山老林里面，要安全一些，但哪有在外面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来的痛快，来的威风。

　　“好，周大哥说的对，咱们就去陕北，到时也给他来个大闹天宫。”周围的人纷纷附和道。

　　李鸿星看到这里，不由的暗暗叹了口气：明末的乱世真正算起来，就是从陕北闹起来的。象以后的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曹操罗汝才等等都是陕西的。就是这帮人前仆后继的，最终将大明朝给覆灭了。

　　陕北是出人才呀，但由于崇祯年间陕北连续大旱，后面也是灾荒不断，这也是个不产粮食的死地，没有办法成为根据地，使得这里的义军们，也只能不断的四处流窜。而最早那批造反起事的人，基本上也都是死的死，降的降，可真没有几个人，有什么好下场的。后来冒头的李自成、张献忠等人，也是在最早那批造反之人死后，才冒了出来，其后也被官军们剿灭的，也是几起几落，好几次都是靠着运气，才逃出生天。

　　现在去陕北和义军汇合，那可也算是一条死路，真正的百不存一呀。就是他这种知道未来历史大概的人，也不敢保证，在那种被人四处围剿，东窜西奔的情形中活下来。可这些话，又不能跟周围的人去明说。

　　而阶州处于甘肃、陕西、四川的交界处，是个山高地广人稀的地方。按照围棋所说的‘金角、银边、草肚皮’，这里就属于金角地带，是一个建立根据地的好地方。（满清占据的东北当然也是个金角了，只有大明、蒙古、朝鲜三面敌人）

　　而从历史上的记录来讲，所有没有根据地的流寇，最后都是没有办法成事的。即便是李自成，攻洛阳、开封后，也是挥师再入陕，拿下陕西、甘肃、宁夏，作为根据地，接着在西安登基建立大顺，最后在兵分两路，入山西，进河南，攻下北京，逼的崇祯上吊而亡。而李自成的最大失误，就是没有好好的经营根据地，如果其先在根据地里面，经营上几年，打下基础，就不会被清兵在山海关，打败了一次后，就再也翻不起身来了。

　　而且阶州这地方矿产资源丰富，河流众多。地处于秦岭以南，属于南方气候，即使陕西连续大旱，对这里的影响也不算太大。而且这里地势险要，关隘众多，是个易守难攻之地。诸葛亮在这里六出岐山，曹魏也是在这里入川灭刘蜀。控制了这里，就等于打开了川蜀的大门。向北可以进陕西、甘肃、宁夏，向东可占据汉中，向南可以入川蜀。只要能够在这里经营上几年，做到兵精粮足，自可以横扫周边，成就王霸基业，到时自有问鼎天下的机会。

　　作者说明：

　　写历史小说真是头疼，光是查找各种资料就累死人了，特别是古代的地名、当时任职的官员，朝廷官府的构成，就烦死人了，更主要的是好些资料都查不到。另外就是古代的称呼了，最简单的‘我’、‘你’、‘他’，这三个称呼就让人头大了。古代称呼‘我’的说法就近百种。

　　‘你’这个字出现虽然很早，是“尔”的异体字，不如尔常用，也是非正规的词语。‘他’字也烦人了，因为‘他’这个称呼主要是民国后才流行使用的，之前也不常用。而且对于不同的人，不同的年纪，不同的职位上的高低，亲近的程度，称呼上的变化也是不同的。

　　除了这些外，还有什么人的名、子、号等等一些称呼，让现代的人更是头疼。比如常见的‘大人’这一称呼，在清以前，是对上官比较媚上、拍马之语，并不常见，只有在清朝在普及开来。所以在今后的写作中，可能会经常出现一些错误，而且为了阅读方便，还是多采用了现代的说话语言，还请广大读者见谅了，不要较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