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流 民 营

　　李鸿星等人赶着粮车，路过肉铺的时候，还又特意多买了些羊肉，买了上百斤的羊肉，就花了三两多银子，要是以前买，一两多些的银子就足够了。（万历年间，上好羊肉是15文钱一斤，猪肉是20文钱一斤，大米1升是10文钱，等于1.8斤）

　　虽然旁边的人想让他买些豚肉，但想到古代的豚肉要比牛羊肉更贵，另外有着现代人思维的李鸿星也知道，牛羊肉才是真正补人元气的好东西，没有看现代的老外，都是吃牛羊肉长那么壮的。最主要的是猪肉太过油腻了，对于长期处于饥饿状态的流民而言，吃了容易滑肠闹肚子，还是先用羊肉好好补补了。（明朝时因避讳皇家朱姓，所以猪统称为豚）

　　流民营就在南门外不远，他们驾着粮车，刚好还路过了十字大街的鼓楼。三层多高的鼓楼旁边，就耸立着气势非凡的‘三边总督府’，镶满铜钉的朱红色大门紧闭着，门外只留着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挺立在门前。李鸿星暗暗有些遗憾，可惜没有看到那扇有名的‘三边总督府的照壁’。

　　三边总督号称‘天下第一军门’，军门即为总督，故城里之人都尊称武之望为武军门。据说总督府的照壁上精雕细琢了一头麒麟，三头孔雀，九头豹子，隐然是指一总督、三巡抚、九总兵。三巡抚是延绥、甘肃、宁夏巡抚，也就是所谓的三边。九总兵指的就是九镇了。（三边总督府影壁的情况见清刘献廷《广阳杂记》里面的记载）

　　三边总督武之望现在没有在固原城里，他目前身患重病，正在西安府养病。周大民他们之所以，敢现在闹饷冲击州库，也是瞅着他不在的缘故。

　　周大民他们抢了州库后，现在固原城的官员们，是逃避的逃避、推诿的推诿、上报的上报，反正就是没有真正管事之人，任由周大民他们在那胡闹。按照现在当官们的对付闹饷的经验，现在乱兵们都聚集在一起了，谁现在冲上去，谁倒霉。等兵卒们把东西都抢到手了，人也就慢慢散下去了，到时他们在出动抓人，自然是一抓一个准了。

　　更主要的是，平时他们还都要巧立名目，才能从州库里面捞些好处，但现在就好了，州库被乱兵抢过后，州库里面的东西，自然是谁都说不清楚了，那个时候，他们自己捞的好处就大了去了。

　　李鸿星路过总督衙门的时候，还停车细细打量了一番，方心满意足的离去了。

　　出了南门不远，几百米外就是流民的聚集地了。这里靠着‘清水河’，清水河岸边，就密集的错乱着各种布篷、茅草棚，地面上也散布着一些垃圾和污水，各种难闻的腐烂、粪便等恶臭随风飘来。

　　昨日周大民派人来此，挑走了几百号青壮，现在流民营里面，剩下的大部分是妇女，小孩和老人，不多的男人大都也属于，那种身体瘦弱无力的。

　　昨日周大民来挑人的时候，也带来几车粮食分了下去，使这里麻木的营地，也稍微有了几许生气。今天流民营里面，看到城里面又来了一波人，还赶着马车向这里驶来，顿时寂静的流民营里面开始喧闹起来，无数的人影从各个破烂的布帐、茅草棚里面冒了出来，并且纷纷的向车队涌来。人群一边跑，还一边有人高声喊叫着：“挑我吧，我身体好，挑我吧………。”

　　李鸿星看到穿着破烂不堪，面黄肌瘦拥挤过来的人群，心里不由的一酸。他先跳到了粮车之上，随即高声的喊叫道：“我叫李鸿星，以后你们这里就由我来管了。只要你们大家都听从我，我就让大家以后都能够有饭吃，有衣穿。我这次不光带的有粮食，还带的有羊肉，一会就给大家熬粥、炖羊肉，让大家都能够吃上饱饭。”

　　营地里面的人，一听说能够吃上饱饭，而且还有羊肉吃，顿时都欢呼雀跃起来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喜悦的笑容。对于李鸿星所说的，以后要听李鸿星的，他们自然觉的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谁给他们饭吃，他们自然就听从谁的。

　　李鸿星先在河边找了一片空地，把空地又整理了一番，又找来些木板垫在地上，先让人将车上的粮食，都卸了在了木板之上。随后李鸿星又让人，把营地里面的大锅全收集起来，又找来砖土垒起了土灶。接着从营地里面唤来一些妇女，帮着淘米煮粥。

　　羊肉则清洗干净后剁成碎肉，先单独在大锅里面和骨头一起熬煮，待水开后，先撇去浮上来的血沫，然后在放入各种调料后转小火熬炖，等快熟时，在放入盐，这样一大锅美味的羊肉汤就做好了。但考虑到营地里面的人太多了，最后就把煮好的羊肉汤在舀出来，添到每一个煮粥的大锅里面，和粥一起煮，这样就成了一锅简单、暖胃、又好吃的羊肉粥饭。

　　李鸿星看着一些妇女，正在一脸喜悦的熬粥煮饭，就对一旁的丘健轻声嘱咐道：“丘健兄弟，你从咱们领来的人手中，先挑上十个人，再从营地里面，挑出一些青壮和健妇来，去南边附近在选个空地，先理出一个简单的营地来，咱们明日就要把一些粮食物资，就要先运到这里来。营地里面防御就先不用建了，营地里面关键是放粮食的粮库了，现在时间紧，人手少，粮库就建成那种不要围墙、四面透风的，和凉亭一样的就可以了。四周用木头支撑，上面用茅草搭建能够防雨即可。要真是有雨了，到时咱们再找些帐篷，搭在粮食上面即可。”

　　李鸿星说到这里后，又想了想，接着继续叮嘱道：“另外在靠近河岸的地方，在多建立几个茅厕，男女要分开，不允许随地大小便，一定要去茅厕清理。茅厕四周要撒上些白石灰，粪便上也要撒上白石灰。另外营地四周最好也要撒一些白石灰。要保持营地的干净和整洁。”

　　对于后人来说，干净、整洁的住所是很重要的，因为这是杜绝疾病很重要的措施，特别是在人群密集的脏、乱、差情况下，尤为重要。虽然说现在是冬季，不是病菌的高发期，但李鸿星却不敢掉以轻心。病菌这东西可是不认人的，古代的医疗也和后世，是没法相比的，为了自己和大家的身体着想，也要建立一个干净、整洁、卫生的营地。他可不想来个出师未捷身先死，那到时可就亏大了。

　　丘健虽然对弄个茅厕、营地，还要如此讲究有些疑惑，但他想来，干净的营地总比脏乱的要好，也就没有深究什么。随后丘健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缓声言道：“李大哥，我觉的，这些帮忙干活的人，活干完后，咱们就将其都留下来可好，以后咱们应该都还能够用的上，你看如何？”

　　李鸿星听闻此言后，不由的大喜。伸出手来，先用力的拍了拍丘健的肩膀，随即笑着高声言道：“丘健兄弟所言甚是，咱们现在就要开始，在营地里面挑些人了。一会在指挥这些人干活的时候，你要多留意下，对于在干活中，肯出力勤奋的人，就都留下来，分成男女两对，到时就直接编入咱们的队伍中。女队你从其中挑选出几个人来，先做女队的头目，让其先管理着女队，明天留下来看营。男队明天则领着他们进城去，跟随着咱们去拉物资去。”

　　男队是为以后建立军队做准备的，女队则是主要负责老营里面的治安了，毕竟老营里面还是有不少妇女的，让男子来管理，还是有诸多不便的。

　　李鸿星和丘健随后又商量了些细节，言罢，丘健就领人去挑些青壮和健妇。去建立粮库和茅厕去了。等丘健挑完人手后，李鸿星又在剩余的人中，再挑出些还能够干活的，妇女和老人，让他们找些工具，把营地里面的垃圾、污水都清理打扫了一番，另外还找寻了些小孩，去周围灌草山林之间，拾取些做饭烧火的柴禾。

　　此外，李鸿星还发现营地里面，还有少许患病之人，他就赶忙又命人带些银两，赶上马车，去城里面请些大夫，来给这里的病人看病医治。他还准备等次日了，再把这些患病之人，都聚拢在一起，再找些人手专门看护，照理，这样不仅容易让患病的人，更容易康复，也可以预防疾病的传染、扩散。

　　随着李鸿星等人的领导指挥，整个营地的人，都开始忙碌了起来，大家都在努力的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做饭的做饭、烧火的烧火、捡柴的捡柴、扫地的扫地……，整个营地忙活的是热火朝天，大人小孩的脸上，也都洋溢着希望的笑容。

　　等大家都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喷香的羊肉和混合着粥饭的香味，随风飘漫到营地的四周。忙碌的人群闻到这饭香味，都不由的吸促起鼻子，吞咽起口水来。

　　李鸿星见状则笑了笑，随后大声的招呼道：“就剩这最后的一点垃圾了，大家在加把劲就弄完了。事毕后，大家就先去河边清洗下手，然后就准备开饭。”

　　周围的人听闻后，都不由的又加了一把劲，迅速的将剩余的垃圾，都清理干净，倒在远处的垃圾堆处。随后在放置好工具，就去河边清洗手脸。

　　李鸿星洗过手后，就来到了做饭之所，随口询问了下情况，知道饭基本熟了，已经不在添柴了。就派人将丘健那一伙人，也都喊回来吃饭，并让人告诉丘健，吃饭的时候把手都先洗干净。

　　不一会，丘健便领着洗好手的人群，来到了李鸿星面前。李鸿星见其头发上还沾着灰土和草屑，不由的有些意动：“丘健兄弟，真是辛苦你们了。先开饭了，让干活的大伙都先排队吃饭了。”

　　随着李鸿星的一声令下，旁边的一个人拿出了铜盆，当当当的使劲敲了起来，边敲边高声喊到：“开饭了，开饭了。排队吃饭了，不许乱抢，人人有份…………”

　　随着铜盆开饭声音的响起，人们都开始簇拥了过来。李鸿星见人群都围了上来，连忙让人上前，梳理起秩序来。

　　“排队，排好队，不要挤，一个一个的打饭……”

　　“你，说的就是你，不许插队，给我去后面排队去。”

　　人群也被快速的归拢成几队列，向着锅前快速的移动着。

　　随着一勺勺喷香、雪白的羊肉粥饭落在了，一个个破旧的瓷碗、木碗里面，周围不时的响起了兹兹的喝粥的声音。还有人用筷子挑起碗里的羊肉粒，放进嘴里面，闭起眼睛缓慢的细细咀嚼着。

　　李鸿星也端着一个黑瓷大碗，蹲在地上，一边喝着羊肉粥，一边和丘健聊着天。“丘健兄弟，你今日还要再辛苦下，晚上带些人手留在这里，先照看着一下。等明日上午了，你在领着队青壮，赶着车，去州库与我汇合。明天我们就要把城里面的东西，都先运到这里，囤积起来。到时，离开此地的时候也方便。你这里的责任很重要，千万不可松懈了。”

　　丘健听后则用力的点了点头，坚定的应道：“李大哥，你尽管放心好了，我也知道轻重，一定会看好这边的营地的。”言毕，丘健稍微迟疑了一下，接着又言道：“李大哥，我看这里现在还缺少帐篷和衣物，不知下午能否在运过来，一些帐篷和衣物？”

　　李鸿星听后，则爽快的应道：“这没有问题，一会我就随车进城，到时我再唤人，给你这多弄些帐篷和衣物，赶今晚之前，就给你这送过来。另外，你到时将今天这些肯干活的，青壮和健妇都聚拢起来，特别是把他们的家眷，也都一同聚拢起来，把帐篷和衣物先给其发下去。此外还要将这些人先挪到，今天你们开辟的营地里面，在那里再扎个营安置下来了。”

　　李鸿星说完后，又想了想，看看有何遗漏。略微沉吟了片刻，接着又嘱咐道：“营地里面在做上几口大锅，烧上些开水，我在给你留些银钱，你到时唤人，去城里面多买些粗茶和肉骨头熬上。让营地里面之人，不分男女老幼，人人都要喝上茶水，或者骨头汤了，千万不要让他们喝生水。这个你也要特别留意些。”

　　丘健听后，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坚定的应了下来。等喝完了粥，他们又随意聊了会，随后李鸿星就带些人，赶着马车进城去拉帐篷和衣物去了。丘健则领人继续留守在营地里面，规整营地，修建粮库。

　　作者说明：

　　三边总督‘武之望’不仅是明末朝中重臣，而且还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中华名医’。著有《济阴纲目》5卷(1620年)，《济阳纲目》108卷(1626年)，《疹科类编》(1625年)等等，为后世影响较大。

　　对于驻扎在固原城的三边总督武之望，作者小说里面是说此人不在固原城，这个只是作者的一些推测，不是真实历史。真实历史情况没有找到，唯一知道的就是武之望病逝于崇祯二年三月于固原城‘三边总督府’内。

　　由于考虑到历史上固原兵变后，一直到了崇祯二年四月，固原乱兵进攻耀州（今铜川市耀县），才被陕西督粮道参政洪承畴率官军和乡勇万余人，分12营在云阳（今陕西淳化西北）围攻固原乱军。中间几个月是期间，一直未见三边总督发令，并派兵围剿。另外考虑到朝廷事后追究责任，只见陕西巡抚‘胡延宴’和延绥巡抚‘岳和声’两人互相推诿责任，胡廷宴抱怨岳和声辖区的边兵作乱，岳和声则指责胡廷宴辖区的驻军造反。陕西巡按御史吴焕对两人各打五十大板，他向朝廷报告时说，盗贼初起时边贼少土贼多，如今都是精锐的骑兵，动不动就是七八千人，两位巡抚隐瞒不报，互相推诿，是导致形势迅速恶化的主要原因。由于武之望三月病逝（也有说是二月死的），随后延绥巡抚岳和声也病死了，朝廷就将陕西巡抚胡延宴削职为民。

　　由于其上，没有看到武之望的自辩，也未见朝廷问责，所以我才得出武之望这个最直接的管理者和责任人，当时兵变时不在固原城的结果。（或者是病重不能理事了），而且武之望的官声还是不错的，能力也是比较强的，之前，还迅速扑灭了几次兵变闹饷之事。不然的话，不应该在一两个月内都没有动静，直到病死（也有说他是自杀而死的）当然了，只是作者推测，和小说写作方便了，也请大家体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