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举首皆神明（1）

　　怀中揣着几包零嘴，嘴中嚼着一串从刀疤脸那‘借’的钱买来的冰糖葫芦，赵忻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突然间头顶一声炸响，却是惊雷滚滚，有人喊了声“下雨了！”便见整街的人乱作一团，顷刻间跑的精光。遥看远处天际，暮云中一道道银龙白链剧烈地翻滚，或闪现迭姿、或时隐时现。

　　风也变的不是那么温柔了，呼啸地打在脸上，刮的人脸颊生疼。不多时，那雨便淅淅而下，他赶紧躲入一屋檐下，没一会儿，风雨开始变的暴躁起来，倒似老天爷把整盆水顷刻间就倒入这府城中，连砖瓦都被打的‘啪啪’作响。

　　站在檐下，赵忻看着檐外的狂风挟浪雨，心情如同空中的暮云般起伏不定。刀疤脸那套说辞，不知是真是假，今晚指不定城外就要发生大事。想着在茶馆中，那丫头和巧笑嫣然的少女音容笑貌，在脑中浮现，若是那群贼人去，她们怎能逃的过去。先不说她们与自己有救命之恩，便是一般的路人他也不想看见对方逢此大难。

　　且她们长的那般美艳，到时怕是要受折辱一番，想到也许那群禽兽将哭喊的二美压在身下恣意凌辱，心中却是一跳，将手紧握作一团，青筋毕现。又寻思，若是能及早报之官府，多派人手防范，就算居住在城外，那些贼人怎敢行险打劫？

　　现在天色尚早，不若待雨停就去。自己这些不过小事，便是耽误些时辰，晚些去寻驿站。就算找不着归路，晚上一两天又何妨？但对方却是有定要紧的破门之虞，决计拖延不得！见有几人也是如同他一般在屋檐下避雨，不由询问清楚州府衙门所在。

　　风雨间，来也快，去也快，这五六月的天气便是如此，不过待了半个时辰左右，阳光刺破黑幕，天际的暮云瞬间被乱风拂散，如同一面被擦拭过的明镜般，碧蓝通透、睛空万里。空气中的热度也开始渐渐升温。人们从一条条不知名的巷中钻出，来到街中，汇成了一道道欢乐的人流，街上又变的熙熙攘攘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雨渍，这时的少年已然打定主意，从屋檐下走出，踱步向府衙走去。

　　雨后的天气甚是凉爽，却把人的睡意都勾了出来。来到府衙堂前门处，见两个个身穿红色罩衣，腰束青丝织带的衙役靠立在一边的石柱上打着瞌睡。府衙大门修缮的甚为气派，西处的门柱旁立着鸣冤鼓，他走上前去将一旁摆放的木槌提了起来，向鼓面上敲去。

　　沉闷的鼓声‘咚、咚’作响，衙役们立刻被惊醒，见面前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一个老衙役便打着哈欠悠悠道：“别槌了，今日衙门休沐，里面除了值守官谁都不在。”另位高个的不由有些不高兴，吓唬道：“哪来的娃娃，来这有何要事？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说不得抓你进去，叫你吃好一顿板子！”

　　听的对方那少年只道：“原来今日就是休沐日？但我有事相告，可报官么？”

　　老衙役显然通达人情许多，见来人穿着一身淡黑劲服，既看不出对方身份，那就别胡乱得罪对方，万一对方是显贵出身，那岂不自找不自在不是？便将同伴挡在身后，和气道：“不知这位小哥来此有何贵干？若是无事，还是尽早离去为好，此处为府衙重地，不是一般人能乱闯的。”

　　“报官？”高个的听此哈哈大笑，“你这般小人儿报个什么官？怕不是你爹娘打你的凶狠，来此躲避吧？”

　　“有人想抢劫，不知你们受理不受理？”

　　这番话倒是把两人吓了一大跳，生生地就立起身侧的水火棍来：“抢劫？”待看到眼前之人露出鄙夷的神情时，不由老脸一红，退后几步，站在一旁商量，高个的低声道：“怎办？这可是要事，报上去么？”

　　“那娃娃看起来才十来岁，也不知是否在说谎话。”

　　“哎，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算是胡话，那也是他自己皮痒欠揍，上面的要打他板子干我们何事？”

　　“也罢，我再试探一番。”说完，那老衙役便来到赵忻面前，表情严肃道，“后生，你听清了，你若是欺骗我等还好，我看你年纪尚轻，现在放你走还来得及。万一你进了这门再信口胡言，先不说上面人是否要打你板子，回了家就是你家中高堂也能打瘸了你！你可想好了。”

　　那赵忻想了会儿，疤脸老大的话虽自己也不确定，但分析的煞是有条有理，若是只是他猜错，那于府好歹也算是得了个平安，但万一是真的……想到此便不再犹豫，斩金截铁道：“有人谋划抢劫，就在今晚！”

　　“好，我这就去禀报，公子你等着。”高个的听完便一溜烟进了府衙大堂。

　　那老衙役又和赵忻闲扯了几句，不多时，高个的便从门中走出：“府尊外出宴请贵宾，不在府衙之中，主簿大人有请。请公子移步后堂。”

　　赵忻便跟着进去，进了府衙大门，来到仪门处，却见一副楹联悬于两侧：门外四时春，和风甘霖如春雨；案内三尺法，烈日严霜似暑寒。上题几个大字：举首皆神明。不由想到那三尺之法，自然是朝廷律法了。古代的律法大都是写在竹简之上，竹简盈三尺，时人便称为律法为那三尺之律。

　　又跟着衙役穿过仪门，到达后堂。原来此处是个会客厅，堂中摆了张梨木圆桌坐墩，桌上陈列茶水、果盘若干，那高个衙役一躬身：“公子稍等片刻，大人在内厅休息，马上就到。”便转去后厅了。不多时，便从后厅处出来一位须发皆白，身着绿袍，乌纱幞头的官员出来。

　　前世记忆中，进入古玩这一行前，他翻看过一些资料，自是知晓这种服饰是袭于唐隋样式，但这时代到底是唐还是宋，他这时还未有定论，毕竟他总不能抓个人就问现在的皇帝是谁吧？被当成疯子还好，要是被人当成心怀叵测之人，告到官府，够他喝一壶的。

　　即是不晓这个时代官场标志，故他什么也不敢乱说乱道，只得躬身行了个谒见长辈之礼，静待对方先行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