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风暴

　　船起航那天刮得是东南风，正是顺风，赵泗以为潘月就是等着风呢。

　　船出了海后，行驶了三日都依然是顺风，而且风势越来越大，船速越来越快。众人心情都很好，这样或许能更快到家吧。可海上的天气比女人的脾气更加让人难以琢磨，这日晚上赵泗正在睡觉，船突然猛烈的摇晃起来把他震到了旁边的位置，本来这里是哪个书生的铺，可书生留在日本了，这里空了下来，有没有箱子挡着，赵泗差点磕到了壁上。然后听见初七在船舱里喊，风暴来了都起来，快点。

　　赵泗赶紧爬起来，跟大家一起出了舱，此时海上的景象实在太吓人了，只见丈高的浪头翻涌着黑水，不停的打在船上，一下子就浇湿了赵泗的衣服，一瞬间人就清醒无比。这时候船上乱哄哄的，有忙着解缆绳的，有解锚绳的。而潘小姐竟然也在，他也浑身湿透，但是却不停的大喊着，这声音似乎压住了风暴，赵泗清晰的听到她喊快点解锁，便跟着帮手把解锁，可是船缆湿了缠在一起根本解不开。这时候潘小姐大喊：干什么呢，还没有解开。

　　初七跑过去说，船绳缠在一起了，死死的解不开。潘小姐二话不说，拿出了一把匕首，跑了过来，几下把绳索割断了，船帆落了下来。众人都没有管掉下来的帆，赶紧奔去另一个船桅。这个也顺利的解下来了，这时候就剩下中间的桅杆上还飘着帆，那帆张的似乎要破裂一样，弯的不像样子。潘小姐顺利的割断了绳索，可是那绳索随着下落的帆突然甩了一下，打在了一个船员的身上，这船员瞬间被打到了海里，立时就没了踪影。潘小姐突然愣了，也不知道发号施令了，嘴里都囊道：救人。但是声音轻的仿佛大家都没有听见，也没有人有往船边移动一步的行动。

　　这时候初七突然喊，帆没有掉下来，绳子缠在桅杆上了，怎么办。

　　赵泗抬头一看，果然在离船两米的位置，绳子竟然打了一个结，这里本来有个铆钉，这时候成了绳子勾住的地方了。

　　潘小姐还在原地茫然的看着帆，船晃的更厉害了，几乎要翻到在海里的样子。初七大喊谁能爬杆，去把绳子弄开。这是一个水手应声而上，三两下爬了上去，可刚碰到绳子，只有单手摸到了绳索就有一股大浪打了过来，正好打在桅杆的位置，这船员没抓紧，竟被浪打了下来，众人赶紧去接，可没接到被浪裹着甩到了船帮子上，然后翻到了海里，又有一个人掉下去了。

　　这时候大家都不敢上了，但是风浪似乎更大了，桅杆在嘎嘎响，随时都像是要断的样子。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突然赵泗想到了厨房有一把斧子，马上奔过去拿了出来，对着旗杆就砍了起来。初七喊到：“你干什么。”

　　可没想到潘小姐突然清醒了过来，喊道：“对砍了桅杆，宋杨子你力气大，你来砍。”

　　宋杨子正是那个把货挑到街巷去卖的青年，身材高大为人也老实，却有一股子小市民的圆滑，在船上人缘不错。宋杨子结果赵泗的斧头，开始狠狠的砍桅杆，砍了不几下，加上风吹桅杆自己就折了，带着船帆咔嚓就被风卷走没了踪影。船猛然向反方向一沉，险些坠入水里，接着在船锚的固定下，慢慢摇晃平稳了起来。

　　船终于稳定了下来，风暴依旧，不停有海浪打到船上，不过甲板上有排水的孔洞，到不用担心，只是怕船舱进水。于是潘月命道，所有人进仓，关闭舱门，却把赵泗留了下来，叫到了她的房里。赵泗跟着潘月来到了她的房间，他这个房间在靠船头的甲板上，建造的很坚固不怕风浪。

　　俩人呆在一块，衣服都湿透了，气氛有些尴尬。

　　潘月先说话了：“赵公子，劳烦你跟我守一夜了。”

　　赵泗道：“不用客气，我跟其他船员都一样啊，这都是应该的吗。”

　　潘月笑道：“公子说的对啊，是我失言了。敢问公子今年贵庚啊。”

　　赵泗道：“二十了。”

　　潘月道：“哦，年少有为啊。”

　　赵泗笑道：“小姐谬赞了，倒是小姐小小年纪竟远涉重洋，让人刮目相看啊。”

　　潘月道：“公子客气了，我看公子初次出海便镇静自若，当非常人啊，但不知为何客居我家呢。”

　　潘月说赵泗镇静到还真是如此，跟第一次遇到了个小风浪就怕的要死相比，这次的表现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不得不说赵泗适应环境的本能真的很强，这或许是他恶劣的成长环境培养出来的本事吧。事实上他贩卖私盐那会儿，见过的比这恶劣多的事件倒也有，只不过初下海时候没见过浪才会有些慌吧。

　　不过赵泗却想着后一句话，完全把前一句当成奉承的话丝毫没有注意。他以为潘月还不知道自己是躲祸来到广州的，也许是潘安小心连自己女儿都没有告诉，也许是邓西更小心连潘安都没有告诉。但是却也说不准是这女子是不是试探自己有没有戒心也不一定。

　　正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潘月又道：“不知公子以后可有什么打算，不会也想在海上找口吃食吧。”

　　赵泗一想笑道：“哈哈，找口吃食！小姐客气了，这海上生意还真是个好路子啊，出海一趟就有几番的利啊，真是了不得啊。”

　　潘月笑道：“旁人只知道这海上的银子多，可不知道这海上的阎王也多啊，找不准那天就被小鬼拘了去。怎么公子跑了这一趟还不明白吗？”

　　赵泗道：“确实是危险啊，不过却没有官差勒索，我还是觉得值得这险值得冒啊，有道是苛政猛于虎啊。”

　　潘月严肃道：“公子失言了，这是在海上我当没有听到，以后可别妄谈国事啊。”

　　赵泗小心道：“哈哈，谢过小姐提醒，在下一定谨记。”

　　船外的风浪一直没停，后来还下起了大雨，不过风倒是小了点。屋子里孤男寡女俩人在一块东一句西一句的扯着，潘小姐说的不亦乐乎，不过赵泗慢慢不喜欢听了。他发觉这潘小姐处处想要压人一头，自己偶有失言，马上义正言辞借机训斥自己一番。

　　开始赵泗还真的忍让，后来便认真争执起来，最后甚至是争吵起来。

　　潘月看争不赢赵泗，数次搬出了先哲语录想要压下赵泗，可见赵泗浑然不服，突然笑道：“呵呵，小女子忘记了，公子不识字啊。倒也真是的，如此翩翩公子竟然大字不识，这说出去可不好听。如果公子有意呢，小女子可效微薄之力，教教公子识字可好。”

　　赵泗见又笑话自己，愤而起身道：“不需要，区区读书识字而已，只要本公子需要，自会学习。”

　　说完赵泗愤愤离开房间，到了外面。

　　此时天已经放晴，天色也亮了，风几乎都没有了。不过这却不是什么好事，船行海上靠的就是风力，俗话说船使八面风，只要不是完全的逆风，风帆转个角度，加上舵的力量船就可以行驶，可要是完全无风哪可就不好使了。

　　虽然风停雨住但是海上却有丝丝凉意，这凉意渗到赵泗身上，他突然一个激灵，冷静下来：我跟一个小丫头片子制什么气。说完摇摇头，回舱去了，守了一夜他也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