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勤王作者:新非范进时间:2020-12-17 18:47:46
“饶你不难!只不过让户部衙门外这两条看门狗解释一下刚才是怎么回事?”王心武用凌厉的目光望了望先前殴打独臂男人的那两名兵勇。
那两名兵勇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望了老把总一眼道:“先皇与新皇曾颁令下来,凡在西北战事中受伤弄至残疾而丧失劳动能力的兵卒,除解除兵役外,另凭兵部派发的青西北军兵勇印证及西北战伤鉴定印证还有伤残兵勇优抚印证可每月来户部领取三钱银子的补助。但有人将伤残兵勇印证遗失,只余有青西北军印证及西北战伤鉴定印证。依照户部衙门的规定,三印证必须同时具备才能派发银两。因为印证手续不全才引起争执。”
弘昼笑问道:“你们都有户部衙门派发的人头印证吗?”
老把总不解其意,忙答道:“户部从未派发过这样的印证。”
“既如此,你们就不算人咯!因为没有人头印证,怎么证明你们是人?没有证明,那么你们就是禽兽。以后也不需要睡什么床,吃什么熟食了。”弘昼语出惊人,令王心武对弘昼有了新的认识。
此时,一顶四抬大轿停在户部衙门门口。一位身着官袍的年轻人下得轿来,见衙门口如此热闹,又见王心武挟制着老把总,忙问道:“怎么回事?”
一名兵勇上前道:“禀员外郎老爷,有几个人前来衙门口厮闹。还有一个小屁孩问小的们有没有户部派发的人头印证。这孩子还说,如果没有这种印证,那小的们都只能算作禽兽了。”
员外郎老爷看来也是不太清白的昏官,竟也没有想到弘昼的尊贵身份。听了兵勇汇报刚才的情况,勃然大怒道:“人就是人,还要什么人头印证?难道都是瞎子,看不出来吗?”
王心武道:“眼前这位手有残疾的兵大哥,既有青西北军兵勇印证,又有西北战伤鉴定印证,且伤情大家都有目共睹。足以证明此人定是受户部照顾的战事致残兵勇。只是偶有不慎,遗失那优抚印证而已。你们就借词推托,甚至拳脚相加。如此办事,实有违圣意。”
“好,本官先不与你们说这位伤残军士的事。你们也没有户部派发的人头印证,你们也应该与禽兽无异了。”这个员外郎大人倒是个辩才。此语一出,倒令王心武与弘昼一时哑口无言。
“户部未曾派发印证,朕给这孩子派发如何呀?”雍正不知什么时候移驾到此。
员外郎与老把总虽然不认识弘昼,却还认得雍正,并见雍正望着弘昼与王心武点头,都已知晓弘昼刚才所言非虚。老把总真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出去。因为先前弘昼已经亮明身份,是自己一时糊涂,竟然对弘昼大不敬,简直自寻死路。
王心武见雍正前来解围,忙将挟制手中的老把总推开。
雍正命人搀扶那位刚受过户部欺辱的伤残兵勇,并诚意致歉道:“是朕之失误,令西北战事致残的将士吃苦。以后,凡遗失兵部派发的伤残兵勇优抚印证,可凭青西北军兵勇印证与西北战伤印证两证去兵部衙门补办。兵部衙门及户部衙门各管事不得借故推诿。一经发现有拖延不办者,以误国之罪论处。要让为国作出贡献的人能感受到国之温暖。今日之事,朕将对户部追究到底。不过,朕也强调一下,青西北军兵勇印证与西北战伤印证可不能弄丢了。不然的话,可是没人能帮你们这些战伤士兵了。重要的东西不能儿戏,千万别再弄丢了。”说完,又望着员外郎道:“立即将银两拨给这位兵老哥。另外,打伤人家,要赔付药金、诊金。朕稍稍一看,就着你们户部赔付五十两银子。”
员外郎岂敢有违圣意,立即命人取来五十两白银送于这名独臂兵勇手中。
“皇上大恩,小人没齿难忘!同时也谢过五阿哥与几位大人鼎力相助。”独臂兵勇一直谢个不停。
雍正命人将独臂兵勇送走,并让随侍身旁的内务府总管高毋庸记下户部今日之过失,待明日早朝再行处置。
高毋庸依雍正吩咐记下今日之事。
老把总暗自松下一口气来。因为先前冒犯小阿哥治罪,雍正似乎没有要去追究之意,故心中庆幸,并用眼斜瞟雍正。正值雍正目光亦射向这里,两下里眼光对撞。这一撞,吓得老把总将目光收回。但雍正仍将目光死死盯在老把总身上。老把总早已吓得浑身哆嗦起来。
“眼前这个兵卒头,看年纪应该不小了。实话告诉朕,今年多大岁数。”雍正厉声问道。
在当时,像这样超龄该退职的军官许多仍在军中已经属于普遍现象。先帝康熙亦是对此事睁一眼而闭一眼处之。只要兵部衙门不特别去过问,那就不会存在什么问题了。故老把总也没完全在意此事,随口应道:“臣六十有五了。”
“什么?兵部怎么办事的?这就是老十干的好事。哼!一个老八将个户部弄得一塌糊涂,再加个老十扰乱兵部。朕一定要深究此事。”雍正此时又来了怒火。
老把总虽然糊涂,但见雍正如此说,自知自己缘何惹怒圣主,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唯有一个劲地叩头。
“先将此人遣归原籍,勿复再用。明日早朝,朕自然要针对这些陋习出台新制。让一些个钻营之徒主意落空。”雍正说完,拂袖而去。
那老把总所幸还不曾受到体罚只是被遣送回乡,已经算天大便宜,故不再有任何想法,乖乖由兵部衙门的兵卒送回老家。
王心武见诸事已完,亦准备转身而去。倒是雍正又回过头来,望着王心武道:“王心武,等一等!朕有话要问你。随朕一起回宫!”王心武虽心不甘、情不愿,但又不敢违抗圣意,唯有撅嘴跟在雍正与弘昼身后,向深宫而去。
一入紫禁城,雍正即让侍卫待弘昼回弘昼生母裕妃住处,并让王心武跟着自己来到御书房。在屏退了所有侍卫、宫女、太监后,雍正即望着王心武问道:“考虑得如何了?”
王心武应道:“五阿哥深具慧根,愿做小阿哥之伴读。”
雍正接着问道:“就这些吗?”
王心武连连称是。
“看来你是不想进入粘杆处呀!月俸两百两,这可是一品大员的薪俸。你居然没看在眼中吗?”雍正想以极高薪俸来让王心武加入这么一个特务组织。
王心武知道躲不过了,但一想到身入粘杆处必然会迷失本性。如果本性都迷失了,那生命还有何价值?想到这里,王心武竟然挺起胸脯言道:“心武至死亦不会加入粘杆处的。五阿哥之伴读亦非心武之愿。若非今日五阿哥出奇之表现稍稍让心武有所改观,否则心武断不会陪侍于这么一位荒唐小贝勒身边读书。”
“大胆!”雍正听得王心武此语,一时怒气冲天,竟狠狠捶中案几。那结实的案几面上竟被捶出一个大大的拳坑来。
房外侍卫听得雍正一声喊,纷纷提刀闯入。
王心武自知一死,昂头道:“皇上,不必耽误时间了。即刻赐臣一死吧!”
雍正见王心武如此执拗,心生杀意,但心中认定这个人才将来必会有大用,所以甚为矛盾。
几名侍卫已经将王心武架起,只待雍正一声令下,即可将王心武推出午门斩首。
雍正终于还是强压住怒火,望着侍卫们道:“都退下吧!”
侍卫们犹恐王心武一时情急会伤及雍正,故都不敢退后。
“怎么?都要逆朕的意思吗?”雍正的嗓门提高了。
侍卫们此时才都一一挨个退出房外。
“朕给你五日时间,先回去考虑考虑再来答复朕!”雍正边说,边拍拍王心武的肩膀,然后拂袖离开御书房。
王心武回到裕亲王府,将雍正强逼自己加入粘杆处一事说与裕亲王允祥知晓。
允祥点头道:“皇上前几日已经和本王提及过此事。”
王心武见允祥知道此事,急切问道:“王爷,我该怎么做?”
允祥道:“既来之,则安之。皇上最善用人。而且,每一个人都不会总在一处做事。照本王估计,你在粘杆处也不会做很长时间。只要坚持一下,本王定然在皇上面前劝谏,让你调离粘杆处。”
允祥的话不无道理,但同时依旧想到这么一个特务机构究竟能让自己迷失本性到何种境地呢?是进入粘杆处还是拒绝圣意?对王心武来说真正是一个头疼的抉择。
最终,王心武不想驳了允祥面子,并要以自己的定力试图来改变环境,所以同意了允祥的建议。但一时因为与雍正面上已经不十分好看,故请允祥向雍正表明自己已经答应。
王心武这边按下不表,再提第二日早朝,雍正就昨日之事责问身为户部尚书的允禩与兵部尚书允誐。
允禩早听衙门内属官向自己汇报了户部衙门如何对待一名因西北战事致残的退伍士兵之事,忙辩解道:“三证齐全方能领取银两乃先帝定下规矩。昨日那人遗失其中一证就是违了规矩,怎能进行通融。臣弟认为,衙门只错在于不该对此人拳脚相向,故责罚了那两名打人的衙役。至于其他,臣弟认为无错。若强判有错,只怕皇上是在责怪先皇所立之规矩吧?”
雍正正待发作,允祥抢先言道:“廉亲王,先皇在世时,一向提倡我们众兄弟该对一些稍稍欠妥之旧制进行更改。皇上如此做,只不过是帮助先皇进行一些更加有效的增进修改。”
允禩道:“先皇殡天尚不足三月,就巧言更改祖制,不甚妥当吧?”
阶下诸臣多有为允禩一系者,故皆奏称允禩无过。
雍正知道允禩在朝中党羽甚多,想急于扳倒这么一株大树实属不易,故不再与允禩硬拼下去。但一时失了君主威严亦为不妥,故转移话题道:“好,朕且先将此事搁下。但兵部仍然启用已过年岁的人继续在军中任职,是否乃衙门长官失职呢?”
允誐是个莽汉子,大声道:“就是先皇在世,亦是如此。现今各衙门都缺军职武人。为免缺失现象持久,故才不得已而为之。又何错之有?”
允誐此言又得到朝堂一部分大臣支持。弄得雍正又一阵头疼。幸得内务总管高毋庸机灵,及时打岔道:“皇上近日身体匮乏,诸事且待日后定夺。”以此让雍正早早散朝,才让雍正得以从被允禩与允誐两个铁贝勒抽空的台阶上下下来。
回到寝宫,雍正为早朝输于允禩一党而好不烦恼。允祥却担心雍正而一直陪着。见雍正揉着被气疼的头,忙将王心武愿意加入粘杆处的好消息告于雍正。雍正听到这一好消息,方感欣慰。起先胀痛的脑袋立时也不疼了,并很快拟好圣旨与御荐书。让允祥回王府亲向王心武宣读旨意,同时将御荐书作为王心武去往粘杆处赴任的凭证。
允祥自然依圣意,一一照办。
王心武却见允祥一脸愁容,忙问道:“心武已经答应王爷顺从圣意,为何还这般愁眉苦脸?”
允祥道:“老八他们欺人太甚。昨日做错了事,今日竟然还能巧言而辩,并将先帝抬出来压皇上。最可气的是,连朝中那帮大臣们居然也帮着他们。”
王心武一听,怒道:“什么?臣下做错了事,天下百姓都看着呢!怎么?居然还有一帮身居朝堂的高官帮衬这股邪流继续为恶吗?”
允祥叹道:“这就是所谓的‘责不罚众’。还有,老八他们根基太深,一时恐难以撼动,需待时日。只不过皇上能否坚持?”
王心武知道历史上雍正最终还是战胜了允禩这股邪流,本应不以为然。但允祥那句“责不罚众”却让王心武又有些动怒了。“大家都行亡国之事,一人行兴国之事。那么因为‘责不罚众’这四字就要容忍那误国的大家,而罢黜那为国的独人吗?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允祥一听王心武能出此言,奇道:“没想到,你有如此见地。看来,本王要好好在皇上面前推你一把。将来,也许兴国辅君的贤臣就要应在你身上了。”
王心武连声“王爷过奖!”虽口中如此说,但心中却是美滋滋的。毕竟从打娘胎里出来到现在,这可是听到的最顺耳的称赞了。
允祥这几日没有闲着,因为担心粘杆处那些侍卫们不好相处,犹恐王心武受欺负,故紧急训练王心武更多拳脚功夫。只要有较强的武力傍身,料想那些刁钻之辈亦无法伤及到王心武半分。
所幸王心武亦十分努力,加之天赋习武之才,故又在这短短几日几乎学尽允祥的几套拳脚。就这么到了去粘杆处赴任的前一日,王心武还一直心中暗自告诉自己:“每月两百两银子,上哪里去找这样的好事?再说还有陪侍五阿哥弘昼读书的薪俸,岂不更好?只要不做违背良心的事,待在粘杆处就好比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
赴任这一日终于到来了,预示着王心武迎来了这一生中做间谍密探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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