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清明

清明节气杏花天，诗酒清吟祭华年。折尽长条倚春雨，为君垂泪小窗边。

今日是清明。今日便是和玄妙大师相约的日子。

一早起来，白少玉推开窗户发现，已经是雨天。微微细雨，远近迷蒙。插在屋角的柳条还挂着摇摇欲滴的水珠。

白少玉问店家点了一份早餐。吃完，又走到马廊，看了看自己的马匹，嘱咐小二要好好照顾自己的马儿。这匹马头至尾一丈二，蹄至背八尺多，大蹄腕儿，细七寸，竹签耳朵刀螂脖，干棒骨，开前胸，就象欢龙一样，正是纯种大宛马赛龙雀，白少玉叫他小宝。

白少玉简单收拾了一下，出了客店。空气中弥漫着水气，垂柳如烟，灰蒙蒙的天，有些许寒意，别有一番销魂的意境。

不觉间，白少玉已经走到紫金山下，紫金山原名钟山，因山坡出露紫色页岩，在阳光照射下闪耀金色光芒，东晋时改称紫金山，是金陵一景。上山有一条石道，径直向上便可直达飞龙寺。

飞龙寺的玄妙大师和白少玉的父亲白中玉是至交，一手大力金刚掌，威震江湖，为人

宽厚仁慈。但是听父亲说，玄妙大师年轻的时候，是成名的江洋大盗，杀人如麻，后来顿悟才归依佛门。白少玉怎么也想象不出慈眉善目的玄妙大师，居然会杀人不眨眼。

临行前，父亲叮嘱了一遍每次都要重复的话，切记三条规矩：

一不可露财。钱财自然不可显露，鸟为食亡，人为财死。江湖中的恩怨至少7成以上是因为钱财而起。这财字不单只金银珠宝，也包括宝剑宝刀，武学秘籍等。

二不可逞强好胜。争斗都是逞强而来。不争则无斗。得饶人处且饶人。退一步海阔天空，谦虚低调，必然风平浪静。

三四种人，遇到务必小心，不要招惹。分别是僧道丐和女人。前三者是闲人，也是最容易出现高人。冷不丁冒出个世外高人，够你喝一壶。至于第四者，江湖中的女人，更是麻烦的根源，惹事的祸根。能够行走江湖的，抛头露面的女人，必然有一手绝技，让你防不胜防。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多少好汉载在色字头上。所以越漂亮的女人，越是要小心。

白少玉沿着石道，渐渐的快到了山顶，面前出现了一座寺庙。这就是飞龙寺了。

白少玉看到大门敞开，院内并无人。此时白少玉心里感到一丝的不安，快步向大殿走去，刚跨进门，便看到地上躺着几具和尚尸体，血流遍地，其中一个背后插着利剑，犹未拔出。白少玉走向前，一一察看了尸体，并不认识，里面没有玄妙大师。白少玉疾步绕到后堂，迫切想找到玄妙大师的踪迹。

白少玉刚走两步，突然听见脑后传来风声，便知不好。脚步移动，顺势使出，柳随风动，对方一剑刺空，白少玉已经转过身，此时手中竟然多了一把剑。这把剑便是游龙宝剑。这游龙剑柔软至极，平时是把此剑当作腰带缠于腰间。一般人看不出来。游龙剑比平常剑要窄，剑身两侧并没有开仞，只有剑尖锋利无比。缠在腰间时剑尖可以插进剑柄，机关卡住。

那人一剑刺空，第二剑又刺向他的胸口。白少玉此时看清对方竟是一名大胡子官兵，当下用剑一拨，对方的剑竟被弹开。白少玉冲对方喊道:“官爷，住手，我犯了何罪。”

那位官兵果然停住：“你这逆贼，还不束手就擒。”

白少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刚进庙来，什么都不知道，我法犯哪条，清让我明明白白”

这时官兵身后又出现几个人，有四个官兵模样的和三个面蒙黑纱的江湖人。其中两个蒙面人身上还有一片血迹。显然刚才经过一番搏斗。

大胡子官兵大声说道：“看你鬼鬼祟祟，就不是好人，来做什么的。”

白少玉暗想情况不明，不能告诉实情，大声道：“官爷，这里是寺院，我光明正大，来烧香拜佛，难道也犯法，这里出了人命，官府却不去追查真凶么”

大胡子官兵狠狠说道：“这些秃驴都是要造反的逆党，该死。你既然来了，脱不了干系，先随我到衙门走一趟。”白少玉当下一惊。听这口气，这庙里的和尚竟是官兵所杀，脑袋一时空白，急问：“玄妙大师呢？”

大胡子官兵说：“你既然认识玄妙老秃驴，定是逆党，这贼公然拒捕，逃窜，伤我兄弟。先拿了你，也不白来一趟”说完手中剑又刺来。那几位官兵也纷纷拔刀前来助战。

白少玉听说玄妙逃走，心里稍安。当下也不想和官兵纠缠，接了几招，边打边退，使出柳家的独门轻功弱风拂柳，慢慢移到门口，就要走掉。

那几位蒙面人并未上前帮忙，看了一会，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耳语了一番。

这几位官兵武功平平，只是白少玉并不想摊上官司，不愿伤这几人，看到了门口，便大喊一声“着！”只见白光一闪，几位官兵的兵刃，咣咣咣，掉落地上。几位官兵同时捂住手腕，“我的妈呀”，鲜血直流。白少玉一个闪身窜到了院内，刚要起身上屋顶，背后便听嗖嗖两声，知道暗器到了，也不回身，反手一记蛟龙出海，两朵剑花，当当两声，暗器落地。

就在此时。三个蒙面人已经赶到，包围了白少玉。

其中一个身上没有挂彩的高个子问道：“你是柳家什么人？”

白少玉一听便晓得此人厉害，并不回答问题反问道“为什么抓玄妙大师”

高个子说“这是御史台的命令，提刑按察司查办此案，玄妙勾结乱党，是朝廷要犯。你今日既然来见玄妙，脱不了干系，识相的话，跟我们走一趟，免受皮肉之苦，不然，你现在就要放血。”

白少玉仗剑冷笑：“拿出本事来，看我这把剑答应不答应”

话不投机半句多。当即战到一处。

高个子挥动手中宝剑向白少玉刺来。只见高个子剑招浑厚，雄伟有力，犹如惊涛拍岸，却又连绵不绝。白少玉使出游龙剑法，犹如蛟龙出海，自由翱翔，穿越汹涌波涛之间。高个子用剑虽霸气十足，但遇上白少玉以精巧相对，竟然一时也无法取胜。白少玉暗暗赞道，此人剑法大气，出招严密，是一流的剑客。这剑法莫不是海南剑派苏家的碧海青天剑法。

这高个子正是海南剑派的高手。海南苏家的祖先原是跟随苏东坡被贬海南时的随从。苏东坡62岁的高龄被贬到海南，居住了三年，65岁才被朝廷召回。临走时留下一首诗

余生欲老海南村，帝遣巫阳招我魂。杳杳天低鹘没处，青山一发是中原。

可见当时苏东坡都已经打算死在海南了。海南苏家的祖先当时已经娶妻生子，便没有跟随苏东坡返回中原。苏家祖先乃是习武之人，日观大海，渐渐的竟领悟出一套独特的剑法，如大海一样雄浑豪放，波涛一般连绵不绝，并创建海南剑派最终扬名武林。

高个子也暗暗惊奇，心想，这年轻人年纪轻轻，剑术便如此了得，居然还会柳家的轻功，我若不拿出绝技，绝难胜他。想到这里，高个子突然变招。

只见高个子霎时手中又多了一把剑，通身泛红，犹如火烤一般。波涛汹涌的大海突然平静，海面跃出一轮红日，光芒逼人，炙热难挡。高个子左手使剑依然绵绵如波涛，只是力度缓和，而右手红剑，如艳阳高照，几乎罩在白少玉的头上，随时可能融化一切。白少玉只觉得胸口压抑，眼睛几乎睁不开，全凭着柳随风动轻功大法，勉强应付。渐渐的落到下风，眼看要吃亏。

突然，一股强风袭来，巨大的力量迫使高个子后退两步，仿佛一阵大风吹跑了太阳。好一阵清凉。

“哈哈，苏海龙，你也是成名的剑客，欺负一个后生，好意思吗”说话间，大家看到树顶上跳下一人，正是玄妙大师。

逼退苏海龙的正是大力金刚掌。

原来玄妙大师并未逃远。因为和白少玉有宝剑之约，所以一直等候。

两个观战的蒙面人立刻举剑便要上前。

玄妙大笑:“老纳不陪你们玩。”

说完双掌朝地用力击出，强劲的掌风竟然把地面的青砖打起，碎砖形成巨大的浪潮扑向海南剑派三位高手。

三人一看连忙挥动宝剑护住身体。

玄妙大师一把抓住白少玉的手，说了一声，走。

二人腾空上了屋顶，转眼不见。苏海龙三人打掉碎砖，已然不见玄妙二人。

玄妙大师路熟，带着白少玉穿梭于山间小路，很快到了一个洞口。

白少玉问道：“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朝廷为什么要抓你。”

玄妙大师盘腿坐下，微微一笑，示意白少玉也坐下。白少玉要坐下时，想起背上背的宝剑，取了下来，揭开层层裹包的布衣，取出蓝光宝剑。

“大师，这是家父要我带给你的蓝光宝剑。”白少玉双手把宝剑呈上。

玄妙大师接过宝剑，叹了口气：“玉儿，这蓝光宝剑和玄铁令是当今第一大教明教的两大宝物。而我身上有这两个宝物的秘密。我出家已经20年，朝廷也找了我20年。终于到了纸包不住火的时候”

白少玉惊奇道：“是什么秘密？让朝廷找你二十年。”

玄妙大师仰天长叹：“天大的秘密”突然一口血喷出，竟然是黑色的，“玉儿，我快不行了，我今天清晨才赶回飞龙寺，此前已经中了上官无敌的黑龙吞天掌，再和海南剑派三位高手交战，真气已经耗尽。我也不会告诉你秘密，你知道了只会带来杀身之祸。如今之计，你速速离开。”

白少玉还要说话，发现玄妙大师已经脑袋垂下，伸手一测，已经鼻息全无。白少玉放声大哭。看着玄妙大师的尸首，白少玉一脸茫然，呆坐良久，好一阵才想起要把玄妙大师埋葬，不能让大师暴尸野外，喂于豺狼吧。在洞口不远有棵大树，便埋于下面。

这时的雨淅淅沥沥居然渐渐急了起来。山中烟雨蒙蒙，冷风吹过，阵阵寒意。白少玉在附近摘了五颜六色的花朵，用草根扎成团，放在树下，大师，你安息吧，我现在也无法为你立碑修墓，希望这颗大树就是你天然的墓碑，这花朵就是你最好的碑文。俯身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开。昨日春光明媚，今日却是血雨腥风，看天地茫茫，竟产生一丝悲意。正是：

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纸灰飞作白蝴蝶，血泪染成红杜鹃。日墓狐狸眠冢上，夜归儿女笑灯前，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