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退亲

原来，林氏因为有心事，天还没亮就转醒。

一醒来，看天色也差不多了，便赶急去孟家，结果不等她开口，孟家人直接就给她说退婚的事。

林氏哪里肯答应，连忙把周妞儿不哑的事给说了出来，不想竟被众人奚落一番。

孟家四兄弟，统共十几口人，个个嘲讽她睁眼说瞎话，句句挖苦，笑她痴人说梦。

还说周妞儿的哑巴病是天注定的，她要是真能开口说话，菩萨都会显灵了。

这时代的人最是迷信，连菩萨都能搬出来，说明人家确实压根不信。

林氏气不过，上前理论，说着说着，不知如何的竟把孟老四的婆娘孟莫氏推到地上。

这下惹恼了孟家人，孟老四甚至给放话，不管周妞儿的哑巴病是真的好了还是假的好，这门婚事是退定了。

“妈的，我找孟老四拼了。”周壮儿气得拿过墙角的镰刀，差点没冲出门去找孟家说理，还是他爹周老二费了好大的力气拉住他。

周老二个头不高，模样老实憨厚，平时虽话不多，但还是个知事理的人。

他沉默了一会，说了一句，“退婚就退婚，早先我就说过了，咱们配不上人家，这等婚事不攀也罢。”

林氏听了不是滋味，“老二，你说的这什么话呢，好像这门亲事是咱家求他们的一样，你可别忘了，这可是孟家欠咱们的，是你当年救了他孟老四的性命，自己留下身体不好的根儿，他们应还的。可他孟老四是怎么对咱们的，这是要毁了妞儿的名声啊！简直狼心狗肺！”

周壮儿也说，“就是，当咱们家是没人了吧，想欺负就欺负，这要是退了婚，我妹还要不要嫁人！”

周老二无奈，“是，我是救过那孟老四一命，但这件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再说乡里乡亲的，谈何报不报恩。”

林氏一听，抹了一把眼泪低，“行，不报恩也行！那咱们的闺女名声不要啦？他孟老四当年可是给两家的孩子办过酒宴的，这件事全村的人都看在眼里，现在他说退婚就退婚了，那咱们闺女咋办？你说啊，咋办啊！”

事情如此棘手，周老二哪里知道咋办？哎一声，烦躁地蹲在地上，生着闷气。

小屋里，周妞儿的脑袋像是被打了一记重锤，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潮水席卷般灌入脑海。

这具身体的名叫周妞儿，跟她的名字相同，年满十六岁，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家丫头，而眼前的两人，一个是她的娘亲，一个是她的兄长。

除此之外，她还有两个重要的人，好姐妹丁小慧，以及未婚夫孟仕安。

孟仕安家境颇好，容貌俊美，有着山里人家少有的贵气，按理说这样的人轮不到她来配，偏偏周妞儿的爹周老二救过孟仕安的爹一命，这才有了这场报恩婚约。

周妞儿打小喜欢孟仕安，知道他是自己的未婚夫，便总想方设法讨好，却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眼里有多么的廉价。

孟仕安就像是颗捂不热的石头，对她冷漠至极。

尤其更甚的，他不知道何时跟丁小慧好上的，两人在林子里幽会被她撞破。

周妞儿躺在床上，揉了揉发疼的额角，侧耳静听了一会，她多想出去说，这婚事可不可以不要？她不想初来乍到就嫁人，更何况，那孟家人是能嫁的么？自己要是嫁过去，不得要委屈死了。

这时，只听一个孩童的脚步声匆匆跑来，大喊道，“二伯，二伯母，不好了，孟家人来退婚了。”

“孟家来退婚了，他们可真敢！”林氏哐当一声，不知道把手中的什么往地上一丢，怒骂一声，第一个率先冲往前院。

孟家人心可真黑啊，说退婚就退婚，完全不留余地，也没有考虑过，退婚后人家小姑娘的下场。

周妞儿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悠悠转动，再也躺不下去了，她爬起，拿过床头上挂的外衣披上，准备也去看看情况。

尚未走近，就听前院传来奶奶卢氏那歇斯底里大叫，“行啊，退婚可以，拿退婚礼来换，不然没门！”

又听林氏慌张的制止，“不行啊娘，这要是退婚了，咱家妞儿可怎么办啊？不行，绝对不行！”

卢氏大骂，“就你那哑巴闺女，还要名声？她的名声，早让咱们家这么多年来没了！”

林氏急忙道，“不不，妞儿她的哑病好了。”

“滚！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孟老四，你不是要退婚么？赶紧拿退婚礼来。我要一袋白大米，不然就别给我提退婚。”

周妞儿走到一个拐角处站定，这个位置很好，有点阴暗，但她看清整个院子，而别人不会留意到这里。

看到满院子的人，男女老少皆有。她知道这里面有孟周两家。

只见个头矮小，留着八字胡的孟老四上前一步，仰着下巴一脸不痛快，“你狮子大口啊！一袋大米是我一家半年的口粮，你一开口就要一袋！”

满脸皱纹横生的卢氏冷冷一笑，“怎么，不想退婚了是不是？”

孟老四听她语气变了，唯恐她变卦，赶紧道，“退，当然要退……行，一袋大米就一袋大米。”

咬了咬牙，孟老四挥手让自己的婆娘回家背一袋大米过来。孟莫氏心疼得不行，恨恨的瞪了卢氏一眼，就朝着门外走了去。

眼见两人无视自己，达成协议，林氏只能不断哀求，“娘，真的不可以啊，咱们妞儿的名声可真的要毁了，日后谁还要她？”

卢氏一脸严肃，看都懒得看林氏一眼。

倒是周大伯不耐烦的出声低喝，还做出个要打人的架势，“你烦不烦人？一个哑巴换来一袋大米，千载难求。你再多啰嗦，信不信我打死你。”

周老大的婆娘大婶娘也附和一句，“就是，我早说你这哑巴闺女没顶用了，你偏不听，还说她不哑了，这真不哑人家能不要她么？”

这话的意思是，用周妞儿换一袋大米，值了。

林氏的嘴巴张了张，似不怕死般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周老二跟周壮儿赶紧拉住她，“算了，别说了。”

周大伯脾气不好，家里人都知道，还是别硬碰硬的好。

再说，事已定局，说再多也没用处了。

就这样，一袋大米，换来一场退婚，周妞儿就这样廉价出售。

说起来，人心不足，各个白眼狼。

孟老四当年确实有心让两家成为亲家。

当年，他让自己的儿子跟周老二的哑巴闺女订婚，不过是觉得救命恩情难报，不这样做又如何偿还？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上的伤养好了，这人心思就变了。

自己好端端的一个儿子，娶一个哑巴，亏不亏啊？

不但家里人埋怨，连村人也闲言闲语的，让他很是抬不起头。

加上儿子越长越俊，脑袋瓜子也好，成绩从来都是排名数一数二，他越发觉得那哑巴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孟老四心里悔啊，不断琢磨如何退掉这门婚事，可是这退婚总要有个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