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蔡栋推理小说集作者:蔡栋时间:2022-06-21 12:02:26
(接下来这个场景,非我亲见,是我根据后来的真相构思还原出来,与事实亦不会有太大出入。)
他轻轻将青鸾郡主搂进怀里,青鸾郡主幽幽叹了口气,慢慢闭上眼睛,静静享受这宁谧、温馨的时刻,享受爱人温暖的怀抱。
突然,他猛地发力,左臂铁箍一般箍住郡主的身子和双臂,右臂狠狠地卡住了郡主的脖子!青鸾郡主根本无法挣扎,瞬间由宁谧的幸福滑向了死亡的边缘!幸福与死亡原来只有一线之隔。她唯一能动的只有手,右手被挤在桌子上,好疼……她的修长的手指在动——尖尖的指甲在桌子边刻下什么……没多久,手指已无力地垂了下来……
青鸾郡主,香消玉殒。伊人已去,泪痕犹存。因为死在爱人的怀里。
他嘿嘿冷笑,取出青鸾郡主的十八根红烛,分别安放在窗前、门边……然后,一一点燃。摇曳的烛火,轻盈中带着一丝幻灭,像郡主未远的灵魂……然后,将一条白绫系在房梁上,把郡主的脖子,挂在了白绫里……
一刻钟后,华雅的宫室中,只剩下青鸾郡主艳美的尸体、煌煌的十八根诡异的红烛、氤氲缭绕的烛烟。
尸体发现时人们的惊悸、恐慌是无法形容的。
清晨有侍女敲门去服侍郡主穿衣洗漱,哪知侍女敲了半天门,无人应答。我和郡主住得不远,感觉蹊跷,上前查看。用手推门,发现门是推不动的。应该是从里面上了门闩——门被反插了。
我轻轻地扣打房门:“郡主,起床了!”
没有人应答。
我疾打着房门,咚咚咚,还是没人应答。
宰相、小王爷也走了过来。宰相是从地方官摸爬滚打、身经百战才攀到百官之首的宰辅之位的,见郡主久唤不应,多年经验告诉他事情不妙,他立刻叫来禁军兵士,令其将房门踹开。
不大一会儿,几个健壮的禁军兵士来到,其中一人奋力一脚踹在左扇门上,房门应声而开。扑面而来的,是一阵呛人的缭绕熏烟。大家扑打着烟雾,看到了令人震撼的一幕:
郡主高高地悬挂在房梁上,已经吊死多时。脚下不远处,是一个踢翻的木凳。
众人解下郡主。郡主的脸庞,艳丽、狰狞。抑或说艳丽因死亡而狰狞,抑或说死亡本身便如名花凋零,带着凄婉的艳丽。
屋内,毫不凌乱,唯一诡异的是:桌上、床头上、窗台上、门闩上、梳妆台上……到处放着御赐的红烛,此刻都已燃尽,凌乱的蜡泪流得一塌糊涂,燃尽的残断蜡桩惊心动魄地矗立着,像斩断的美人玉颈,透着说不尽的恐怖……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呼吸,所有人都被一种半是恐怖半是不可思议的情绪包裹。连身经百战的老宰相都愿相信这一切不是真的。
我突然想起那夜郡主对我说的话,不由暗暗生疑:郡主真的是自杀吗?郡主那晚说到死,十分恐惧,说明她还有强烈的求生愿望。可眼前的一切,又不得不让人相信郡主是自尽。难道这短短时间内,郡主竟下了死的决心?
密封的暗室,悬梁自尽的郡主,似乎一切都说得过去。诡艳的煌煌十八根红烛,也许是厌倦尘世的郡主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为自己举办的最后的烛光寿宴。让十八根御赐的红烛随自己将逝的年轻生命一同绽放最后的光彩吧!当红烛燃尽时,香魂杳杳,自己美丽躯壳中的生命,已不知飘往何乡了!
终于,侍女的一声惨叫把大家从一种不真切的梦幻中唤回现实。宰相当机立断,保护现场,任何人不可妄动事发之地的一桌一椅;飞马密奏天子,同时对行宫之外封锁消息。
郡主的桌上,摆着两盏茶,茶盏一侧的卓沿处,似乎隐隐有什么字迹。我拿起茶杯观察,宰相一声呵斥:“不可妄动!”我手一颤,忙把茶盏丢在桌上——哪知慌乱之间手和袖子碰到了那些一塌糊涂、将凝未凝的蜡油(桌上也有燃尽的蜡烛),弄了黏黏的一手。
宰相呵斥道:“任何人不可妄动!此刻要使事发之处保持原貌,查清郡主的死因!郡主虽似自杀,但仍有诸多疑点!好了,大家退出去吧!”他把头转向几名禁军兵士,“你们需日夜在此守候,任何人不可靠近现场!”
行宫中的禁军兵士,宰相本无权指挥。可当此危难之际,非常之时,宰相作为当朝宰辅、百官之首,指挥其他们,竟然没人敢有什么异议。
我们退出青鸾郡主的宫室,阿思、阿月、梁将军早已守候多时——大家都已得知这个不幸的消息了。
宰相道:“这件事着实难办。非有三四日,天子无法回京。行宫内出了塌天大事——此事涉及宗室,又绝不能对外宣扬。天子不在,无人主持大局,真是不好办啊!”
其实在座诸人,论阅历、论威望,确实无人能与宰相抗衡。但小王爷、阿思、阿月都是皇亲,我又是掌管天下文诰的天子近臣,宰相虽是百官之首,却是谁也指挥不了。他有意说出这话,只怕是要我们推他暂摄大局。
果然,小王爷道:“相爷位领百官、执宰天下,乃本朝栋梁之材。郡主突然自杀于房中,着实诡异。这不是小事。既然此处事急,自然是由相爷总摄一切。在处理青鸾郡主自杀一案时,大家都听相爷号令!”众人也纷纷表示赞成。
宰相轻咳一声,道:“那好!在这件案子上,大家听我号令。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现场。此事不便声张,自然也不能交付有司勘查。这样吧,行宫内备有御医;我主管过多年刑名狱案,也粗通此道。先由我们进行初步勘查吧!”
于是,宰相和御医决定进行初步查验。宰相是稳妥之人,他叫我一同前去验查。一方面,他知道,我是皇帝的亲信,这样做,表示对天子无欺。另一方面,也表示对此案之查验,非他一人独断。
不大一会儿,我又进入了那间可怕的房间。宫室之中,余香绕梁,也许香魂不远。我默叹一声:郡主安息!可我知道,不管是不是自杀,郡主都不会瞑目。
郡主真的没有瞑目——大大的眼睛无神地睁着,仿佛无底的黑洞,吞吐着死亡的气息。婀娜的身条渐渐僵硬,衣服愈加不合体,仿佛穿着戏服的傀儡。喉咙处青紫明显。经过御医与宰相的查验——郡主约死于昨晚亥时。
悬梁的郡主,脚下有一个踢翻木凳。宰相仔细验看着:这是个上过油漆不久的雕花木凳。凳面光滑锃亮,留有一双娇小的足印,显然是郡主的足印。足尖靠近凳子的前端,想必郡主自尽时应该站在凳子的前侧。宰相又抬头望了望郡主上吊的房梁,目测了一下凳子被踢翻时的位置,喃喃地说:“凳子是踢倒在郡主身子前面的。”
宰相站起身来,低头沉思,突然大喝一声:“不对!郡主绝不是自杀!是被谋杀的!”
我大吃一惊,忙问怎么回事。
宰相道:“第一,看足印,郡主是踩在凳子的前端,够到白绫悬梁自尽的。这样来说,正常的情况应该是把凳子用脚尖往后踢,凳子应该倒在郡主的身后才对,而不应该是身前!第二,凳子新上过漆,虽然已经干了,但光滑锃亮,很容易留下脚印。郡主若真是上吊自杀,如果把凳子往前踢,凳子后面会有一个尘印;如果把凳子往后踢,脚尖应该用力,凳面上会有一个更深的脚尖尘印。可这凳子除了凳面上一个平平常常的脚印外,没有任何印记!第三,郡主踩在凳子上虽然能够够到白绫,却够不到再高处的房梁——即使伸着手。既然摸不到房梁,郡主是如何把白绫系在房梁上的呢?能够把白绫系在房梁上的人,必然是个比郡主高出半头的人!那应该是个男人!”
御医道:“那郡主的死因……”
宰相道:“应该是被活活勒死或者扼死,再挂到房梁上去的!凶手把房间布置成密室也是出于造成自杀假象的考虑,要知道郡主脸上最近老是愁云密布,一副悲观厌世的表情。真要自杀,也不是什么匪夷所思之事。这样,就没人去追查凶手了,凶手的嫌疑,自然就洗脱了!郡主身体不弱,房中又不见挣扎厮打的痕迹,可见凶手是郡主的熟人!凶手能把郡主活活扼死,切拖到房梁上挂到白绫里,说明凶手必然是个孔武有力的男子!而且,还是个自作聪明、弄巧成拙的男人!现在,我们马上搜索房间,既然是谋杀,就一定留有线索!”
我和宰相开始忙活起来。房间不乱,除了那些触目惊心的御赐红烛。御赐红烛摆得到处都是——桌上、床头上、窗台上、门闩上、梳妆台上——并无规律可循。蜡油弄得一塌糊涂,处处红泪处处血,显得触目惊心。看到蜡烛,我用力搓搓自己的手——刚才沾满蜡油的手洗了半天仍是黏黏的,仿佛和一般的蜡油并不一样,有点像漆胶之类的东西。
这时,宰相小心地把桌边隐约的字迹指给我看:
三刀
“刀三(古代从右往左念)!”我惊呼一声。像一句咒语?还是临终前含糊不清的呓语?
宰相道:“郡主指甲间有少量木屑——与刻面的木屑一致,可以断定是郡主临终前悄悄在刻在桌边的。郡主的手臂被箍住,只能稍微动下手指,写得十分轻微——但这也恰好没有被凶手看到,从而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线索。”
宰相仔细检查着房门和门闩——门闩已从房门的中轴线右侧断为两截——应该是刚才被兵士踹断的。他环顾房间四周,沉吟道:“窗户都是密封的啊!凶手不可能从窗子里逃逸。但是……开始门是打不开的,是由禁军兵士踹断门闩我们才得以进来,显然房门是从里面被门闩插住了……那么,事情变得很复杂:凶手是如何杀人之后逃逸的呢?这间宫室可是个封闭的暗室!”
说到这里,宰相一脸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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