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七月下旬的一天早晨，云川市人事局下属的人才宾馆一楼大厅。

一百多位参加当天面试的考生等候在此。钱三运打量了一下周围的考生，发现神态各异，有的考生一看就知道高度紧张，一言不发，神色凝重，不停地在大厅内踱步；有的考生则悠然自得，轻松自在地谈天说笑；有的考生则看不出是紧张或轻松，正目不转睛地翻看着报纸杂志。钱三运心情或多或少是有些紧张的，毕竟面试是决定他能否进入体制内的最关键环节。

考场工作人员进入考场，宣读了考试纪律，并进行了分组。当天考生被分成七大组，每大组都有二十名左右的考生，报考同一职位的考生安排在同一大组。接下来是同一大组的考生抽签决定面试顺序。钱三运这一组共有二十一名考生，他抽的是10号签。对于这个抽签顺序，他是很满意的。抽签顺序太靠前，考官刚刚进入状态，精神亢奋，听得也很用心，回答稍有失误就可能会给考官留下不好印象，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王石在根本就没有时间给他传递面试题目。

“你叫钱三运？”在签名时，一个考生轻轻地拍了一下钱三运的肩膀。

“你是——？”钱三运回头一看，见是一个长相也算不错的男青年，正在和自己打招呼。

“我叫张青林，和你报考同一职位的，刚才你签名时才知道你就是钱三运。”张青林冲钱三运微微一笑，并指着附近一个正在埋头看《读者》杂志的女孩，介绍道，“我是这个职位的第二名，她是第三名，名叫刘亚云。”

刘亚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微微一笑，道：“你就是钱三运呀？你好厉害，笔试成绩整整比我高8分！在高手面前，我今年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多积累点面试经验明年再战了。”

刘亚云小巧却不精致，即使穿上八厘米高的高跟鞋也不会超过一米五八，脸上布满了斑斑点点的雀斑，她在大学里一定是名副其实的“斑花”，笑起来一只尖尖的、外凸的虎牙像一把锋利的小匕首。

张青林接下来就夸夸其谈地谈了他对这次面试的充分准备，吹嘘此次面试的多名考官他都认识。钱三运心里明白，张青林就是那个向自己发短信要求以金钱换弃考的陌生人，他不厌其烦地大谈特谈面试稳操胜券，其实是一种心理战术，借此吓唬自己，好让自己不能正常发挥水平。钱三运心中冷笑道：这点雕虫小技怎能骗得了我？

面试正式开始了。刘亚云是本大组的一号考生，最先由引导员带入面试考场。十几分钟后，刘亚云出来了，钱三运远远的看到，她一脸的垂头丧气，估计考的不太如意。

张青林抽的是3号签，面试结束后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钱三运心里一愣，不知道这又是他的心理战术，还是本来考得就不错。不过，仔细一想，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张青林是有背景的人，考前肯定活动关系了，面试不同于笔试，想做些手脚并不难。如果考前通过关系找到几个考官，考试时打人情分，是完全可能的。

钱三运感到压力明显大了很多，他突然想起了王石在，此时此刻，这家伙肯定将当天的面试题本问出来了，就是不知道今天的题目是否能够传递过来。

距离等候室大厅不到五十米处，就是人才宾馆的大门。在等候室是可以自由走动的，钱三运刚走到大厅窗户玻璃前，王石在就挥手向他示意，先做了一个“V”字的手势，然后伸出了一根手指头。这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表示今天的四道面试题目中，有一道题是可以通过打手势等方式传递的。

王石在的手指向了宾馆附近的一棵大树，钱三运一时没有明白，不知他是暗指大树还是大树附近的建筑物或是天空、树上的鸟儿。钱三运摆摆手，示意自己并没有弄明白。王石在转身离开了，不多时，他又回来了，手中多了一根树枝，钱三运顿时就明白了，这道题应该与树有关，但到底是树叶、树枝还是大树，就无法得知了。钱三运忽然灵机一动，将一个报考其他职位的考生叫到角落处，悄悄地告诉他，今天有一道面试题目可能与树有关，但具体是什么，暂时还没有弄明白。钱三运敢将如此机密的题目泄露给这位考生，主要有以下方面的考量：一是针对可能的题目，集思广益；二是该考生提前面试，面试结束，他就可以知道今天的面试题目到底是什么了。钱三运根本就不害怕这位考生事后乱说，毕竟这是查无对证的事，倘若这位考生面试成功，更是不会说出此事的。

钱三运和这位考生约定，如果面试题目是树叶，出门时举起左手；如果是树枝，则举起右手；如果是大树，则同时举起两只手。这位考生面试结束走出考点大门后，钱三运注意到他同时举起了两只手，显而易见，今天的面试有一道题目就是大树。

终于等到钱三运了。由于笔试成绩遥遥领先，再加上已经知道一道面试题了，所以他一点也不怯场。引导员带他进入了面试考场，他对着考官鞠了一躬，言简意赅地问候了一句：“各位考官好！我是今天的第10号考生。”

这是一个由宾馆大包厢临时改成的面试考场，显得庄严肃穆，考场里静得出奇。前排一字排开7位考官，考官席两侧是工作人员席，考官席的正对面摆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主考官是一位年逾五旬的慈祥老者，他开始发话了：“10号考生你好，首先祝贺你参加今天的面试。今天的面试共有四道题，答题时限是20分钟。面试题本就在放你的桌子上，你可以四道题一次性回答，也可以按顺序回答。准备好了吗？”

钱三运轻轻地点了点头，计时员开始计时。第一道题是一幅漫画，画上有三个和尚模样的人，这道题钱三运以前看过，只不过是将“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的故事改成了漫画而已。第二道题是：你和领导一起到某地开展调查，你因堵车迟到了，领导和其他部门的同志非常生气，你怎么办？第三道题是考官先让你说出一个城市名，一个成语名，一朵花的名字，然后将这三者串联在一起，说一段旅游广告词。最后一道题正是王石在打手势的那道：关于一棵大树的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