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将军正被华安纠缠得极不耐烦,正想抓着他的肩膀将他给推搡出去,却万万没想到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弱小孩童突然却爆发出一个完全不下于成年汉子的猛劲出来,他心里一惊,身体却来不及反应过来。之前因为轻敌,脚步虚浮,此时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猛劲猛地一冲,脚步当即不稳,他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几步,又极不巧地踩在了一块突起的石头上,终于再控制不住平衡,“砰”的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双手下意识地撑在地上,屁股好巧不巧地又坐在另一块突起的石头上,当时就把他的尾椎骨撞得锥心刺骨的疼。可比这种身体上的疼痛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那种精神上的侮辱和打击。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被一个才七八岁多的孩子撂倒在地上。他瞪大双眼,眼神呆滞,嘴巴不可思议地张大着。
身边的几个属下也都被这突然的转变惊呆了,可随即便是脱口而出的爆笑不止。
“哎呀老王哪!是不是昨晚跟红香楼的姑娘做得太猛,今天脚软了,还是觉得属下们站岗太无聊了,给我们逗趣解闷不成?”身后一个跟将军比较相熟的老乡一边强忍着笑意一边打趣着说道。听了他的话,周围的人笑得更加起劲了。
相对于周围人幸灾乐祸的表情,将军的那张脸却阴沉得令人可怕。他不急不躁地缓缓起了身,慢条斯理地拍打着手上和屁股上的尘土。等做完了这一切,他一言不发地来到那个说话的士兵面前,语气冰冷地问道:“说完了吗?是不是很好笑?”
那士兵被他看得心头一跳,笑容也僵在了脸上,他尴尬不已地呐呐说道:“开个玩笑,干嘛那么介意呀?老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张嘴,生来就没个把门的。你可别往心里去呀。”
回应那个士兵的却是“啪”的一声,一个非常响亮的巴掌声,将军冷若寒霜的眼孔一眨不眨地直盯着那个士兵的眼睛,冷冷地说道:“老王也是你叫的吗!既然知道自己嘴巴臭,那就******给我闭紧喽!再有下次,我把你牙全给你敲烂了。哼!看来我平日里对你们是太宽容了,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爬到老子的头上拉屎撒尿来了,从今天开始,都******给我把身体站直了,谁******敢偷奸耍滑,这个人就是榜样!”将军指着那个被打得脸颊通红肿胀,眼泪都被刺激出来的士兵用冰冷阴鸷的目光环视了身后的一群士兵,咬牙切齿地说道。
有了被扇耳光的那个倒霉士兵当猴子,剩下的一群鸡仔自然再不敢放肆,一个个收起笑容,板起面孔,直挺挺地站着,目不斜视。
虽然狠狠教训了一顿那个敢拿自己开玩笑的士兵,可将军仍自不能解气,身体上的疼痛倒在其次,可怕就怕今日的事情会被传到了整个军营里。军营是个崇拜强者的地方,如果让别人知道他曾经被一个七八岁小孩绊倒,那么让他在那些同僚面前,在那些受自己管束的下属面前,在那些管束自己的上司面前,他又该如何自处。他完全不难想象这种事情传人他们耳中的后果,同僚们奚落他,下属们看不起他,更令他恐惧的是上司们知道了这么一件事情,会不会就此以为他是个酒囊饭袋,不堪重用,从此不单升官无望,便是保住当前的饭碗也都成了个难题。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拜眼前的这个华安所赐,他的未来,他的饭碗,他的尊严全部被这个才七岁多的孩子无情地践踏。他恨哪!他怎么能不恨呢?他双目喷火地向着华安一步步走去,身上的杀气越聚越浓,几乎就要淹没了他仅存的一丝理智。
华安何曾面对过这样的对手,这样毫不掩饰冰冷刺骨的杀气,他先前的骄傲,先前的底气和自信在那个将军面色凶狠目光阴冷地逐步靠近的过程中像冰雪一样迅速融化着,而当这些表面的保护层融化的时候,显露出来的,就只剩下一个真正属于七岁孩子的脆落,敏感,楚楚可怜。他有些慌张地四顾张望着,似乎在寻找自己的父亲和亲人,可他们却都不在身边,他看着那个凶神恶煞的男子越走越近,他终于不受控制地浑身颤抖了起来,他撇了撇嘴唇,眼睛开始发红,几乎就要哭了出来。
而这个时候,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影子,这个影子比自己高不了多少,跟那个将军的身形相比更是瘦弱得可怜,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到了这个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时,他却仿佛没有那么恐惧了,他甚至变得越来越有勇气起来,他上前一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紧扣,一对还有些单薄的肩膀,并肩站在了一起。
正在独自面对那个将军越来越冰冷气势的虎子突然间感到手心一暖,他回过头去,看到了和他并肩站在一块,目光坚定的华安,他心头一暖,彼此眼神对视了一下,两人的嘴角都微微扬了起来,一股浓浓的兄弟情谊激荡在两人单薄瘦弱的身体里。
本来将军还在犹豫着始终不敢出手伤了华安,可是当他看见突然横插在自己和华安之间的虎子的时候,他嘴角勾起冰冷的冷笑,正主我不敢动,你一个卑贱的小斯我还动不了你吗?正好我火气没处发泄,既然你自己主动送上门来,活该自己倒霉,没了后顾之忧,对于虎子这个卑贱的沙包,他自然再不用客气和收敛,他扬起胳膊对着虎子就是一个猛烈的巴掌——“啪”!
这一巴掌比之前扇在那个士兵脸上的声音更重更响,虎子当时就像一棵刚刚成长起来的小树苗,被一阵剧烈的强风刮过,枝干折断,直挺挺地一头栽进了地上。
那将军还不解气,又冲上去对着他劈头盖脸地使劲猛踹个不停。虎子被踹得口吐鲜血,鼻青脸肿,脸上血渍沾着泥土被涂抹得脏乱不堪,衣服也破了好几处,胳膊更是被尖利的石子刮裂了一条触目惊心的长伤口,伤口又摩擦在地上,鲜血染了一地。可纵然如此,虎子只是紧紧地蜷曲着身子,双手护住了后脑勺,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将军身后的几名士兵见了心中不忍,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头,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起来。可当目光落在了那个残暴的背影上时,他们又下意识地畏惧起来。最后,他们只能别过头去,不敢去看,紧握着的拳头也无力地松了下来。
华安更是被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就在刚才还和自己并肩站在一起的虎子,此刻竟然变得如此狼狈,他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可让他感到非常耻辱的是自己竟然提不起丝毫勇气前去阻止,他使劲掐着还在发抖的大腿,泪流不止,嘴里不住地叫喊着:“停手!快停手!我让你停手你听见没有!我父亲是华雄,我要让我父亲杀了你!杀了你!快停呀!你要把他打死了!虎子哥!虎子哥!啊!你这个混蛋!我一定要杀了你!呜呜呜!”
“住手!”就在虎子几乎要被打死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听见这个声音,那个将军身体一顿,停下了正准备踩下去的脚掌,回过身来。那些身后的士兵们也都把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暗自松了一口气。而华安却并没有留意到那个声音,他见到将军终于停止了殴打践踏,一下子跑上前扑倒在虎子的身上,抱着虎子的身体呜呜哭得好不伤心。
只见一个中年文士迈着从容的脚步不急不缓地从营地里走了过来,他来到门口,先环顾了下周围的情况,微微蹙了蹙眉头,有些不悦地瞪了一眼那个将军,那个将军被那中年文士一瞪,也不敢发火,知趣地让开了路,陪着笑脸悻悻地站在一边。
那中年文士好像才发现华安似的,快步上前,来到了还在抱着虎子痛哭不止的华安面前,双手抱拳,微微鞠了躬,说道:“哎呀!不知华少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石某实在抱歉得紧哪!华少爷这到底是怎么了,您这尊贵的娇躯怎么能坐在地上呢?我说你们这些瞎了眼的奴才难道不知道搀扶下华少爷吗?什么事都等得石某人安排不成,真叫人不省心。”
这个中年文士正是那个专门管理那些被囚禁孩子们的石大人。听了他的话,当即就跑过来两个士兵,他们想把华安搀扶起来,可是华安死命抱着虎子不肯松开,两人没法,只能一个抱着华安,一个抱起虎子,这才把他们分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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