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如今离着清明还有半月的光景,但是现在可没有高速公路,也没有保时捷,要想从腾威到汴京,只得依靠宝马。元悦是掐准了时间的,第二天早早地便带着大批的随从出现在了我家门口,这让很久没见过如此大牌阵仗的老管家,惊慌不已。
“崇孝你一个人睡?”赵嘉祺很是惊讶于我没有叫伊爱或是麦朵侍寝,我知道他是不敢相信这个以前与他一起鬼混的人,竟然会独自一人睡觉。
我不可置否地讥讽道:“难道你以为我会像你那样,没有两三个人陪着便会睡不着的么。”
赵老二一脸的不可思议,如果不是元悦在房外催着,我敢肯定他定会揪着我来深入探讨这个问题。
相对于他们来说,我是一个穷人,因此即算是进京,也没什么好要准备的。伊爱带了些我随身的衣物以及两贯钱,而麦朵则是死死地看守着她心爱的玩具。
那个玩具,自然指的就是我。
宝马的速度还行,就是减震装置有些落后。从腾威到汴京,路上足足颠簸了十一天,等进了京城后,我下了马走路的姿势,像极了罗圈小腿的二本鬼子。
“旅途一路劳累,嘉祺兄与崇孝兄暂且在此住下,过几日元悦再来探望。”
元悦很不负责任地将我们抛弃在一座别院内,自顾道别走了。而赵老二则是神秘兮兮地将我拉至一旁,小声向我说道:“汴京城里的拢香苑,那可是远近驰名的邀棚,可比腾威府里的兮风楼高了不知几许档次去了。要不是今次随你单独上京,我怕是都没什么机会去见识一下的。怎么样,要不要陪我去看看啊,放心,我请客就是。”
毫无疑问,赵嘉祺绝对是一头温饱了便会常思*的动物。我对自己能认识这样的朋友,而深感羞愧。
“伙计,剩着点吧,小心年纪轻轻的便得上继发性精索静脉曲张症。”
我叹着气,不理会赵老二的呆滞,摇头晃脑地走开了。
小爷我还有太多事要做,我的两位兄长目前正在汴京,作为他们的弟弟,趁这个空档前去拜访,自然是要比与赵老二去什么拢香苑要重要得多。
“知道哥哥们住哪里么?!”这个问题,其实问了等于白问。伊爱从未出过腾威府,只是知道我的两位兄长在汴京工作,你让她除了摇头外,如何来作回答。
好吧,看来只得去拜托赵老二了。他大哥不是也在京城的么,想来他是应该知道的。不过很可惜的是,赵家老二已经飞奔至拢香苑了。
真是搞不明白,难道说,他就不觉得累么。
这拢香苑,是一个在汴京响当当的娱乐场所,因此要找起来,自然是容易得很。于是我左手牵着麦朵,右手拉着伊爱,跨着极度夸张的八字腿,大摇大摆地进了拢香苑。
“他的头有这么大,嘴唇很厚,就像老母猪的后臀一样厚······”我比划着向迎来的小厮形容赵老二的相貌。这里可不是腾威府,不是每个人都认识赵家二少的,因此说名字还不如描述他的长相来得实在。“他的眼很凸,像死鱼·····”
“公子,小底知道了。”小厮很是怪异地打量着我,“您说的那位公子刚来,就在二楼的虹阁,需要小底带您去么。”
顾得,我颔首示意他前面带路。在众人惊讶的目光注视下,我继续跨着八字跟着小厮上了二楼。
“咦,你不是说不来的么。”赵嘉祺很是诧异,我竟然会自个找上拢香苑来。
这间阁厢比起我府里的睡房来,大不了多少,不过装饰却要雅致得多。赵嘉祺盘腿而坐,身边还偎着两位可人。
“我只是来找你帮忙的。”我口很渴,于是不顾那两位小姐的怪异目光,随手拿过桌上的杯子饮尽一口酒。“你大哥知道我兄长在哪里司职是吧,帮我问问,他们住哪里,我想去拜访一下。”
“哦,我倒是忘了,你没来过汴京,想来你那两位兄长也不常回腾威,因此你不知道他们住哪。”赵嘉祺恍然大悟,“不用问了,你大哥二哥都住在一起,就在靠近保康门的钮衣巷。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巷里顺数第三间。”
“顾得,你们继续!”我又端起酒壶来倒满一杯,一口饮尽。“我这就去看看。”
与不熟识的陌生女子调情,实在不是我的爱好,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愿在拢香苑多做停留的缘故。可在伊爱的眼中看来,我这位少爷,如今是变得越来越让她满意。
拢香苑靠着东内城的旧曹门,而保康门则是在南面,因此这一路走来很是辛苦。宝马不好坐啊,还是伊爱和麦朵她们幸福,一路上都是随着元悦坐在由宝马拉着的车里上得京城来的,自然就不会像我现在这般的怪样走路。
好不容易到了保康门,再问过三个路人后,才东拐西转的找到钮衣巷。第三间,这是一座很普通的小院,仅从外表判断,应该不大。
门口没有职守的护卫,也没有看守的门房,有的只是深红的漆门上,处处可见的斑驳。
轻叩门环,许久才听见院内有声音传来。
“就来了就来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来,一位上身穿着玄色窄袖短衣,下身穿着灰色长裙,上衣外面还套着一件对襟长袖小褙子的中年妇人探出头来。
“党家是住这么!”我才稍稍地打量了一下这位妇女,已经注视了好久的伊爱,却是猛地作了一揖。
“伊爱拜见大夫人!”
呃,这难道就是我大嫂?这也太老了点吧,难道说,我大哥的年纪已经······
我完全不敢相信,因为我先前还以为这是他家的粗使婆子呢。再怎么说,我大哥也是个官儿啊,没理由他的老婆这副普通打扮不是吗。而且看来院子里连个仆人都没有,开门还需自个动手。
我扭过头来小声问向伊爱,“这就是我大嫂!?”
伊爱狠狠地点头,于是我只能承认事实,跟着也道了声好。大嫂很显然也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没有准备心理,慌手慌脚的将我们迎了进去。
“前几年大少爷带着家人回来省亲,所以我认识大夫人。”伊爱自然知道我很好奇她为什么会认识我大嫂,于是跟着我身后,细声地向我解释道。
院子并不大,三两步的便走到了前厅,我大嫂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突然转回身来道:“崇孝,你是崇孝对吧,你怎么一个人跑到京城来了啊。”说着,她又几近歇斯底里地叫唤道,“茂儿,快快唤你爹爹回来,便说是你小伯来了。”
茂儿,我想这应该就是我大哥的儿子,我的侄子了。可奇怪的是,我只听见有人应声,却是没有瞧见人影。难道说,他与伊爱一样,也有神出鬼没的本领么。
“叔叔还未用过饭吧,你且先事休息,奴家这就去弄去。”
我可以感觉得到,大嫂很是贤惠。不过看屋子里的情景,感觉他家的生活条件还远不如我,于是我客气道:“嫂嫂无须忙碌,我等已用过饭来的。”
大嫂尴尬地‘哦’了一声,便坐在一侧仔细地打量起我和伊爱三人来。
“这女使便是伊爱吧,几年未见,却也长成小娘子了。”大嫂很是感慨,拉着我问东问西。我只得是有问必答,当我刚介绍完家中的近况,院门便又吱呀一声打开了。
我大哥大步迈了进来,远远的,我便闻到一股酒味。奇怪,这个时辰里,大哥不是应该正在当值的么,怎地还能喝酒,并且可以擅离职守的。
大哥嘴哆哆地,见了我便是满脸的惊悦,可是却又很快变了一幅模样。他板起脸来道:“腾威遥距京城千里,你不在家好好学读,跑来这里作甚。”
我并没有立马回答,而是仔细打量起我这位只是闻名,却是在记忆中不曾见过的大哥来。与我的清秀不同的是,大哥生就一幅方盘大脸,浓眉环眼身形魁梧,极具成熟男人的气度。或者说,他与我那西去的老爹很是相像。恩,我家老宅里的内堂上,便是挂有老爹画像的。
“我是随赵家的老二上得京城来的,今日刚到,便寻着来看望下兄嫂。”我嘻哈地凑近大哥,“找个僻静地,有事与你说道。”
大哥显然被我弄得有些迷糊,合着酒劲晕晕地点头,“且随我来。”
院子不大,房间不多,能让我们哥俩单独待在一起的地方,只有他的睡房。
“你二哥正在当值,得申正时分才能归得来,你有甚事,就且说说便是。”
大哥的话简明扼要,那我也就无需废话长篇,于是便就将元悦邀我上京一事,原原本本地说与了他听。
等我说完,大哥皱眉许久才道:“你会做词这是好事,说明你学业很有进展。不过京城不比腾威,这里的达官贵人数不胜数,他们府里的那些衙内王孙以及小娘子们,脾性向来不大好。随他们去探春,赢了你要小心输方的报复,输了你又要提防那位元悦小娘子对你的不满。这可是件为难事啊,你知道不!”
到底还是大哥老成,我当初根本就没有想到这茬。可如今来都来了,走也走不了,只能是硬着头皮小心应对下去才是。
看着我一脸的难色,大哥又道,“不过呢,你也无须犯愁,为兄且花些银钱走走门路,尽快为你捐得一个武散职来。只要你有了身份,想来他们也就不会太过于为难。”
还是自家人亲啊,要不怎么说血溶于水呢。换作是赵老二,再是有交情的朋友,想来真真到大祸临头的时候,他跑得比谁都要快。
不过捐官么,这倒是不必要了。咱家真的不富裕,看大哥的这副颓丧模样,我就能猜到他的近况极其不佳。想来他先前根本就没有去当值,而是在哪间酒肆里消愁来着。连做个养马儿的官都这般遭人排挤,看来我们老党家真真是没落了啊!
“不就是要有个身份好为自己增添些砝码嘛,这容易得很,用不着花钱儿去捐官的。”大哥说的道理我完全明白,不过要达到这个目的,其实并不局限于此方法。小爷我天资聪慧,法子有的是。“我此次出来的匆忙,还未知会元悦的,想来这会她寻不着我的人,应该是着急了。我先回去别院,明儿再回来一趟,你看可好。”
我撒了个谎,主要是我知道该怎么办,才能避免像大哥所说的那样,探春词会后夹在输赢两家中间难以做人。
“那就快快回去,等你二哥回来后,我让他明日里消了当值,候在家里等你来。”
我点点头,拥抱了下我亲爱的大哥,转身出了睡房。
大嫂还在前厅里与伊爱叨絮,麦朵则是托着腮帮坐在一侧。我抱拳打了声招呼后,不理会伊爱与麦朵的纳闷,拉起两人便告辞而去。
“少爷,为什么不多多待上一会呢。”伊爱好奇地问到,“你可是有几年没见到大少爷了啊!”
麦朵也凑着热闹附和着,“就是,大嫂还说等会去给我买饧吃的呢!”
我反口道:“麦朵,拜托你升华一下自己的人生愿景好不,别成天地将吃饧当做是一种幸福。”
“那什么是幸福呢?”麦朵好奇地问道。
我没有回答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虽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福标准,不过在我看来,麦朵的这种愿望,根本就不能与幸福划上等号。
我拉着她们匆匆离去,那是因为我想到了一个更好更快更方便的,能使自己迅速扬名的办法。来的路上,元悦就与我介绍过,从大宋立朝以来,因为国内形势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稳定局面
,于是享乐之风迅速蔓延开来。因此,以前在唐时文人眼里那不登大雅之堂的诗余小道,如今已是风靡全境。
你可以不经科举进仕,但你必须得会吟作诗词。这是衡量一个人文化水平高低的最简单标准。词曲做得好,便极有可能不经过取解试与省试,只需贤人举荐便能直接被授官。
我不需要做官,也不想做。至少在目前来说,我更愿意做个富家翁。但不管怎样,出名是必须的,这关系到我将来的安危。
所以我才要匆匆告别大哥大嫂,而前往拢香苑。但愿赵老二还在温柔乡,因为我可不想浪费钱财再开一间阁厢。
幸运的是,当我回到拢香阁时,赵家老二还在。并且更为有趣的是,元悦也在,并且她还带了两位‘衙内’同来。
一见我急匆匆进了来,元悦便欣喜地拉着我向二人介绍一番。我抱拳一一向她们行过礼,大大咧咧地牵着伊爱与麦朵坐下。
“崇孝不是前去探望大哥了么,怎地这么快又回转来呢!”
我就知道她会有此一问,因此故作惆怅地叹道:“唉,才在大哥家喝上半盏茶,却是不知怎地突然又吟性大发。你知道的,我一来了感觉,就要喝上两口,好酝酿一下情感的,因此不得已之下,才匆匆地回来。”
“吟性大发?”当中一位清秀的‘衙内’听我此言,神色极为鄙夷。“见过狂傲的,却是没有一人能比得这位,只是不知今日你又将带给我们怎样的惊喜呢!”
看来我那两首大作,因为元悦的推荐,已经在他们那个小圈子中有所耳闻。
对于她的讥讽,我只是笑了笑并不反驳。
作词嘛,我现在已经不畏惧了,因为前来汴京的这一路上,脑中已不时冒出了许多词来。不用去管它是否是我的原创,至少目前看来,这些个词还没有主的。
一位携着琵琶的貌美小姐,在两位女童的陪伴下,进了雅阁来。坐定后,她菱唇轻吐,“不知几位客官想听何曲。”
这女子样貌娇媚,音绕袅袅,一副可人的神态,稍稍让我失了会魂儿。
“这可是拢香苑的行首,要不是看着元悦兄的面子上,怕是还请不来呢。”赵嘉祺一脸的馋色,小声地向我介绍。
“你且稍等,这里有位客官自会做词。”元悦面带悻色,显然是很不满意我与赵老二的举止。
那小姐浅笑,微一颔首后,便安静地候立一旁。
“南柯子怎么样?!”我定下神来,向众人询问。
元悦看向那美姬,却见她仍是颔首,便道:“善,便先做一曲南柯子来。”
我清了清嗓子韵了下神,“汴水漾新翠,嫣艳泛旧颜。箫客驻立西堤岸。只道一曲韶乐寄春风。蝶雀缠花柳,少年喜景色。蹄落御路尘烟至。多少繁华光景喧嚣中。”
很难想象他们不被我的才情所倾醉,当我吐完最末一个字后,整间阁厢中鸦雀无声。
在我喝完了三杯酒后,元悦才醒转过来,“纸笔呢,先前有人抄记了下来没有。”
没有人回答,答案很明显。
“那个,崇孝兄,可否重吟一遍,我且要将它记下才好。”元悦一脸可怜巴巴的神色,这让我的虚荣心很是满足了一把。
我极其风骚地撩起额前耷下的一缕发丝道:“别急,还有一曲。”
此时无需吩咐,那两位女童已经在美姬的指使下,匆匆离去拿纸笔了。而与元悦同来的两位‘衙内’,则是满脸的不可思议,纷纷凑近元悦小声地询问。
而赵老二呢,自从上次遇上我兮风楼发威以后,对我的非凡举止便已经麻木了。见怪不怪,这是他的正常反应。
不过伊爱与麦朵,则是及时且充分地展现了使女应有的优秀品质。一位替我斟酒,一人为我拭汗。
少顷,纸笔拿来,我又开始装模作样地发威,“这首,蝶恋花。”
我刚一说完,大家立即噤声,生怕搅乱到我的吟性。
“棂外洁光万千道。妄拴愁丝,难挽情还去。独自月下忆往昔。随月且往天地间。遍撒人世不闻声,强作忘情,却也尝它苦。将酒送旧人故去,暗自独落凄凄泪。”
这样应该够了吧,看元悦几人的神情,我想再要继续下去的话,怕是她们那可怜的小心脏会经受不起。
我满意地依在麦朵身上,这让她很是兴奋。伊爱则是递过一方巾帕,再递给我一碗高酒。
赵嘉祺呢,则是不住地摇着头喃喃,“这不是他,这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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