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风花雪月楼闭门整顿,她尽己所能地将那座“琴楼”设计成为清朝的高档娱乐会所,并把一些能够引起人视觉冲击的点子教给了楼中的姑娘们,凡是她能想到的、运用于销金窟的手段,皆没有藏私,那段日子对于风花雪月楼来说是痛苦的重生时期,但是如今的那里,却是每一个身在其中的人的天堂。
当然了,以徽音缜密的心思,那些会暴露她来历的东西,自然是不会拿出手的。其实在清朝,人们对戏曲、古曲的接受能力要更强一些,毕竟琴艺是一种雅致情操的表现,现代的流行音乐,到底是有时代局限的。曾受过三伯这位古典乐大师教导的她,所会的古曲当然不少,只要能够带个头,以后那些姑娘们自会举一反三,自己创作出曲目来,也算是引领了康熙年间的古曲艺术发展吧!
经过一个多月的整顿,风花雪月楼于六月六日重新开业,只当天的收入就让柳娘乐得合不拢嘴,徽音此前就与她商谈过,当天的收入五五分成,此后第一月四六分成,第二月以后都是三七分成。这样分配,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有利的,柳娘细想一番,自是没有异议,只是要求徽音隔一段日子必须去楼里抚琴,作为合伙人,如此要求倒是正常,所以某女子也就点头同意了。
时至今日,徽音手中已有了几千两银子,为了避免遭人闲言碎语,早在得了第一笔银子时,她便托柳娘找了可靠的人,联系买了座小院子,也就是如今这个安身之地。毕竟身在清朝,世道总是对女子有太多太多的限制,尚未揭开跨越时空的秘密之前,她还不想变成千夫所指之人。
也许是在司马家时被老头子虐待惯了,徽音行事向来要把自己摘出去,所以风花雪月楼的事,一直都是暗中进行的,这个小四合院位于北京城的平民区,四周邻里只知这里住着个孤身女子,并无人晓得她竟与那青楼楚馆有什么关联,倒也是保了名节,未曾引来半句闲话。
闷在屋子里半个月,还是没法研究透那个阴阳五行阵,徽音暗中握拳,她发誓,如果再看到任何一个日本人,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没办法,这姑娘被逼急了,红果果地迁怒了,还迁怒得这么没有道理。
“若不然……出去看看吧,兴许能碰到什么机缘?”喃喃自语一阵,某女子随意扯扯垂在胸前的长发,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顺手挽个简单的发髻出来,风一样掠过梳妆台取了条丝巾蒙了脸,撑把纸伞踱出了院门。
照样是汉家裙衫,照样是纤瘦的身形,只是行止间的悠然恣意,仿佛就是为了这朦胧雨天而生的一般。徽音不理会街上稀少行人的侧目,半阖上眼细细感受,平常人或许不觉得,但是如她这样血脉中隐藏灵力的异能人来说,更能捕捉到天地、空气的差别。
相比起21世纪,1698年的这个时候,天地之间还是存在着微薄灵气的,对于她而言,这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说实话,之前的17年对她的身体在某种程度上还真是个负荷呢!
“四哥,四哥,你慢点呀,不就一块石头嘛,回头再寻一块也就是了,四哥,你倒是等等我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紧追着前面的青年男子,语气间全然是些漫不经心。
“胡闹!那玉是一般的石头吗?若是阿玛知道了,不揭掉一层皮能放过你?便是额娘,也必饶不得你!还不赶紧地找?”急赶的青年男子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数落弟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徽音闻言抬头,极佳的视力只粗略看到是个容长脸的弱冠公子和相貌不错的富家少年,看到他们一路引来众人侧目而不自知,且径直与她对面而来,便不甚在意地向旁边移了移,却不料这天下,有的事还真是避都避不开。
富家少年看似不留神地擦过徽音身侧,引得她一个趔趄,若非反射神经发达,还真就投怀送抱了。某女子不经意地抬了抬眼帘,复又低垂着头轻抚裙衫,好像上面沾染了什么灰尘似的,唯独不理会少年停下来欲扶她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这位姐姐,真是对不住,是小子无礼了!”少年浑不在意地收手,嬉笑着作上一揖,举止间倒是流露出三四分的风流倜傥。
前面疾行的公子听到后面的声音,忙转身走来,只见一位亭亭玉立的汉家少女撑伞抚裙,自家弟弟正在行礼道歉,连忙退回来施礼:“这位姑娘,舍弟年幼,无礼之处还望海涵一二。”
“嗯。”徽音不予多加理会,微不可见地颔首表示理解,抬脚就要往前走,她还想着添补些日用品回去,免得往后几日短了什么。
“哎,这位姐姐……”少年张口欲叫,却发现那少女已在四步开外,当真是快到极致了。
“十三弟,玉佩尚未找到,你还有这心思,倒不若好好想想是丢在哪了?”做哥哥的眉头拧的死紧,显见是个急脾气的。
尚未走远的徽音闻言一顿,脚步不由自主停了下来,撑着伞回首望去,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街中的兄弟两人。四哥、十三弟、阿玛……额娘?应是满人贵族,兄弟排行能到十三上……该不会是她猜的那样吧?
留意到少女的打量,兄弟二人皆抬头看来,三个人,竟是一瞬的相对无言。徽音暗忖,若是猜测正确,那当哥哥的有可能就是……为此,研究古董上瘾的某女子视线定格在几步开外的弱冠公子身上,毫不避讳地开始观察。
嗯,容长脸,眉目深刻,眼窝微陷,唇形正中,五官倒是无奇,组合起来透着种清俊尊贵。身高一米八左右,穿着得体,衣褶处一丝不苟,通身带着一股子淡然,倒看不出史传的冷面气质。
这边厢的胤禛抬头的刹那,就直直望进了少女面纱之上的那双眼眸深处,宁默的眸光带着两分审读静静看着他,莫名地,他竟感到心脏被揪紧了一瞬,好似……好似这个目光的主人,冥冥中会改变他的生命一样。
“这位姐姐,刚刚是小子莽撞了,姐姐可否原谅则个?”胤祥明确看到了自家四哥微微失神的表情,狡黠地扫了眼前面蒙面少女腰间一处莹透,道歉的话让他说得吊儿郎当,实在激不起他人原谅的心情。
徽音向前一步,似有所感地顿了一下,继而举步靠近这对兄弟,未撑伞的手自然而然取下腰间的玉佩,顺势低头扫了两眼,眸中划过一道精芒,再抬眼时浮现几分飘渺的笑意:“这位公子,家中即使再富足,此等佳品还是要仔细收好,丢了损了可是不孝父母之行为,若是令弟贪玩,当哥哥的代劳也是一样的。”
胤禛眼看着恭敬奉上玉佩的少女,一番作态落落大方,完全撇清了“私拿、盗窃”的罪名,反而……说他们有败家之嫌,连带着十三弟也捞了个不堪倚用的名头。
这少女不简单!
“四哥……”胤祥闻言脸上一阵尴尬,他自知以四哥的精细必是想到了方才所见之中的缘故,略微有些不安地看着胤禛,生怕被怨责,倒未曾在意这位蒙面的少女说了什么。
“多谢姑娘,在下归家后必当严加管教舍弟,今日之事是我兄弟之过,还望姑娘……”胤禛心中暗叹,惊觉时才发现,他竟在可惜此女汉女的身份,莫不是……
“公子多礼了,萍水相逢,纵有什么不过机缘二字,何妨其他?”徽音屈膝行了汉家女子的礼,表达了她的不介意,“我观公子兄弟二人疾行一路,想必离家已远,然雨势未停,不若做个顺水人情,赠把伞如何?”
胤祥巴巴地看着胤禛,俊秀的脸上一双星眸装得可怜兮兮,其实他是想让四哥怜心一起,恕了今日之事的。没想到胤禛只看到了他光光脑门上的雨滴和濡湿的头发,于是本不欲接受那把伞的,终是笑纳了。
“推辞不受倒是在下矫情了,这位姑娘,如此在下便放肆一回了。”胤禛接过纸伞,这时才看清眼前少女的形容。
二八年华,发无片钗,衣无刺绣,两颗珍珠系了面纱,整张脸只有光洁的额头和似远山般的黛眉,其他的均看不出分毫,一时之间倒无法判断她容貌如何了。
徽音淡淡一笑,递了伞又行一礼,并不多言就转身离开了。说实话,刚开始是因为那块“栽赃”到她身上的玉佩,本来除此之外是不欲多谈的,没想到玉佩上正面的祥云、背面的满文让她确认了他们的身份,这才有了后面赠伞的事。
满文只一个“祥”字,但是通过她的眼,自能看出那是皇子身份的证明,再配合上他们彼此间的称呼,那么知道这两人是谁,又有何难呢?她虽然不会满文,可研究古董这么些年,清朝一些有名人物的名字,还是手到擒来的。
眼见佳人远去,胤禛捏起胤祥的玉佩无意识地摩挲几下,忽然眸光一冷,怀疑地看向手中的纸伞:“哼,攀龙附凤之徒!”
“四哥,何事?”胤祥缩了缩脖子,抓住了自家哥哥的袖子,不明白刚刚还面色舒缓的人,怎么一下子变了脸。
“仔细收好了,依我看这女子也不是个省心的,她定是认出了你玉上的名字,才这般讨好!”胤禛撑伞的手紧了紧,抬眼看向街角某处,不过片刻两个小厮样的人就到了跟前,打千给两位大爷请安,顶着四阿哥刀一样的眼神强自镇定地听差,“下次再比主子还慢,就嘱咐家里办后事吧,十三爷身边养着你们,就是这么领月俸的?眼见着主子出门,连件披风都不记得,还要你们有何用?”
胤祥笑呵呵地看着胤禛发作奴才,心里满是暖意。
“起喀!”四阿哥遮了旁边弟弟的头顶,转而冲街边自家的奴才使了个眼色,便看到两个机灵的小厮一个拿披风,一个拿伞,迅速地跑到胤祥身边,撑伞的撑伞,系披风的系披风,煞是懂事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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