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里是泺湮湖

　　*《前魔法时代：沙维塔史书爱卡篇》：『泺湮湖：从远古时期就存在的湖，据说是神灵的泪水凝聚而成的，位柯克拉尔山脉西北部，爱卡拉镇西南方向。附近常年被阴云笼罩，湖水浑浊，周围有神明之力的结界』

　　略微发暗的金发被梳成两根毛糙的麻花辫，青灰色的瞳孔中永恒倒映着泺湮湖上空阴云笼罩的天空。

　　她是凯伊。

　　被困在泺湮湖的结界里。

　　没有七岁以前的记忆。

　　从来没有见过阳光。

　　从来没有见过自己以外的人类。

　　然后，今年的她，好像已经十四岁了。

　　喝着不知为什么深信不疑地认为是“神明的泪水”的湖水，凭借不知为何格外敏捷的身手捕猎湖边任何可食用的野兽——就这样长大了。

　　她……会一辈子呆在这里吗？

　　这是少女日复一日脑海中永恒思考着的问题。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在无聊死之前还是自杀好了。凯伊烤着湖里面抓出来的拥有美丽的青白色鱼鳞与鳞片的大鱼，托着下巴满脸认真地想，跳进湖里面，然后再也不出来。

　　挺有美感的。凯伊点点头，把鱼肉连着鱼皮鱼刺一起咀嚼吞咽。

　　然后，凯伊盯着而剩下的鱼骨头看了会儿。

　　鱼骨头圆润地消失了。

　　凯伊握拳，这是个方便的技能。

　　下午的时候，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凯伊躲到山脚的岩石下面，一边支起架子收集雨水，一边哼着不知名地调子。雨天在泺湮湖附近是挺常见的事——毕竟一天到晚的见不到太阳。不过遗憾的是，雨后放晴的期待只能永远的落空。

　　雨一直下到了傍晚，托它的福，凯伊的晚饭可以煮汤了。虽然泪湖……不，泺湮湖的水也可以喝，但是煮出来的食物总是感觉怪怪的——好吧，用“神明的眼泪”这种东西煮汤不受到神罚就不错了。

　　泺湮湖为什么是泺湮湖，泪湖在哪里，为什么说这里的湖水是神之泪……

　　这是凯伊每日三省吾身的三个问题。至于“每日三省吾身”这种诡异的说法是哪来的——凯伊一概不知。她的记忆就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还经常冒出奇怪的东西。

　　煮汤的锅是在湖底下捡到的大贝壳，花样精美，结实耐用，就是煮出来的汤总有一股腥气的味道。不过能做汤就已经不错了，她刚来这里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嚼草根树皮度日。

　　不过就这么下来尝遍百草也没被毒死，可谓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而且比起要有锅，更重要的是生火这件事情。在没有阳光直射、气候阴冷潮湿的泺湮湖，用摩擦生火能起火的几率小的可怜。所以，这个时候就要发挥人类的智慧：找到富含火元素的火荟果，碾碎，扔到干木柴上，然后用一根树枝顺时针搅拌个十圈八圈——

　　“嘭！”

　　一团橘黄色的明亮的火焰正式诞生。

　　凯伊借用这个小窍门，心满意足地喝到了鱼汤。虽然也可以煮蔬菜汤吧，但是蔬菜汤里面的土腥味和贝壳的腥味混在一起实在令人无法忍受。

　　晚上的时候凯伊漂在湖面上——虽然她也很奇怪为什么沉不下去——一如既往地发着呆。

　　有时候她会幻想在夜空中看到星星——那些传说中在宇宙中遥远的恒星与星云，用几亿年来穿过冰冷的太空，传达过来微弱的光芒。

　　——但是星星好像是说陨落的众神吧？

　　神明死了会变成星球吗？

　　恒星是什么东西？

　　——以上为凯伊的自娱自乐时间。

　　用于娱乐的除了发呆和思考之外，还有在泺湮湖里潜水和逗弄一只金色的果冻。啊，听说这种生物叫史莱姆来着的。

　　第二天早上，凯伊拧干了自己的衣服再穿上，然后用泺湮湖的湖水漱口洗脸。然后，抱着一块岸边的大石头毫不犹豫地往湖里跳。

　　泺湮湖的水密度比她的身体还大，不弄块石头都沉不下去……

　　湖底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炼金时代遗留下来的神秘仪器啦，不知道哪里来的矿物啦，很久很久以前在周围还没有那道讨厌的结界的时候冒险者留下来的遗物啦……不过可惜的是，如果看得太认真的话它们就会消失。

　　违反物质守恒定律一样地消失。

　　凯伊抱着石头，呆呆地看着一秒钟之前还放着一根闪着紫红色荧光的法杖的珊瑚礁。

　　好可惜，都没摸到……

　　凯伊丧气地松开石头，任由自己浮上去。

　　这天从早上到中午的时间，凯伊都在蹂躏那只金色的史莱姆纾解郁闷的心情。又坚韧又有弹性的胶质壁层真是让人不想松手。

　　中午的午饭是湖北面森林的一种小颗粒的红色果实，颜色鲜红果肉鲜嫩，凯伊第一次吃的时候不知为何想到了“樱桃”这个词。午饭过后，凯伊躺在湖边枯黄的草地上仰望天空。

　　连光合作用都不能好好进行的草地啊辛苦你了。——像这样无意义地想着。啊啊……好想沉到湖底再也不上来了。在生命衰落之前死亡什么的，比干坐着等死好多了。她已经长大了，不会再不切实际地想着有人来救她了。但是沉到湖底会浮上来……所以说，要是让自己沉下去的话，一定要抱着西岸那块大石头才行。凯伊摊开双臂，天马行空地想，对，还要用森林里的藤蔓绑在身上。

　　咦。又是那只金色的小家伙。凯伊在余光中捕捉到了一团果冻状的金闪闪的生物，此时正在努力地蹦着。凝胶一样的躯体随着上下运动一颤一颤，让凯伊忍不住想再捏一捏。

　　看见凯伊走过来，还没被欺负够的金色的史莱姆跳得更欢实了。而且，还在一跳一跳地往森林里走。

　　——咦？凯伊迟疑了0.1秒，便翻身上岸追了上去——原谅一个无聊的孩子吧，她现在就是有一阵风吹过去都会兴致勃勃地跑过去的——对于史莱姆的速度，她已经见怪不怪了。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凯伊一直以为所有的史莱姆都拥有匹敌风精灵的速度。

　　等等。

　　凯伊猛地停下脚步。

　　前面有……人类？

　　看样子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银色的碎发和同色的眼眸，白净的皮肤，还有被树枝划得乱七八糟的衬衫和黑色收腿裤。

　　凯伊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幻觉。

　　有人——穿过了结界？

　　真是，不敢置信。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凯伊完全没有感觉到。

　　凯伊紧紧盯着他——并且庆幸自己不会让活物消失——然后跟了上去。他确实是穿过了结界，而且看样子目的地还是泺湮湖——但是那个方向明显不对嘛。不，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他注意到自己！

　　凯伊飞快地低头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有好好穿着唯一的一件衣服——来自七岁的凯伊的睡裙——虽然目前只能刚好盖到大腿。然后，因为激动而握紧了拳头，鼓起勇气，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