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技术活

　　张秦的父亲张道本是洛阳人氏，年轻时为逃避仇人的追杀，一路逃难到五原县，却偏偏不巧，遇上了当地的一群马匪。幸亏被领着一队骑兵巡逻的吕浩发现，一番斩杀，将张道救了下来。

　　而吕浩与张道两人皆为勇武之人，又意气相投，不久便结为了异性兄弟。在吕浩的推荐下，张道也在军队中谋了个职位。只可惜，后来张道与吕浩一起，都阵亡在一次与鲜卑人的战斗中了。不过与结义兄弟一起征战沙场，马革裹尸，也算是大丈夫所求了。

　　由于长辈的关系，再加上彼此的相交、相知，吕良与张秦也成了可以互托性命的异性兄弟。只可惜张秦一直未曾娶妻，没有子嗣，否则以吕良的想法，吕布必然从小就有一个指腹为婚的未过门妻子或是手足兄弟了。

　　张秦年幼时曾从学于一位偶倒五原县的大儒，诗书礼乐无所不通，又兼习武艺，英武中带着一股儒雅之风，气质非凡，吸引了十里八乡无数懵懂含春的少女，但对着那些上门提亲的姑婆，张秦却是每每笑拒，概不论婚嫁。因此，众人皆知张秦的眼光之高，挑剔之甚了。渐渐地，提亲的人也就此少了。但是，张家无后，吕良的唠叨却多了。

　　不过，以吕布来看，一个有着高学历的高材生又怎会看的上那些乡野间的庸脂俗粉，两者根本不是同一等级上的。张秦的眼光并不高，只是还未接触到中意的罢了。当然，这也只是他的腹诽之言罢了。

　　“叔父，难道我们步行去吗？”走在五原县内的黄土路上，吕布昂着脑袋，很是疑惑的问道，从五原县内走到匈奴人聚居的草原处还是要些时间的。

　　张秦笑了笑，拍了拍吕布还显稚嫩的肩膀道：“若是骑马的话自然是很快就到了，但奉先你还小，身子骨受不住一来一回的颠簸，还是走过去好了。而且这次我们不用到匈奴人聚居的地方，县城外面就有一个匈奴部落在牧马，找他们就行了。”

　　吕布无奈地点了点头，虽然他对自己的身子骨很是有自信，可他毫无疑问还小，而且张秦也是为自己着想，吕布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

　　“奉先，现在刚刚开春，并州虽还有些冷，但是练习骑术也算是个好时节了，而且大哥也要开始教你些拳脚功夫了。所以你以后可能会忙些。”张秦领着吕布，自顾自地说着。

　　吕布点了点头，也不在意张秦能不能看到。前世，他早就习惯了国内的应试教育体制，特别是高中时期，白天几乎都挤不出时间，一整天都得趴在课桌上，涂鸦着一叠又一叠的试卷。相比而言，今生的学习就要轻松很多了，况且练武骑马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受罪的活，那应该是他的本职工作。

　　五原县并不大，本就是当初汉朝开边时兴建的，人口不足万户，其中部分还是当初戍边将士留下的。不过，县内的道路却极为宽敞平坦，容得下数骑并行，城墙也有将近两丈高，且防御设施完备，是五原郡内的第一坚城。

　　毕竟，北方鲜卑人势力日渐强盛，杀入汉朝抢掠更是时有发生。尽管如今的他们还只停留在如马匪一般的掠夺骚扰上，可谁也不知道哪一天，野蛮的鲜卑人会不会如当年的匈奴一般，马鞭南指，数万骑兵化作一道狂野的洪流，冲击着大汉有些脆弱的边疆。

　　这一点，一直是以中土礼仪之邦自居的汉人心中的芥蒂。而关于鲜卑人会不会侵占大汉疆土，是什么时候侵占大汉疆土？吕良与张秦不知道，五原太守郭鸿不知道，并州刺史丁原也不知道，只会调戏宫女的汉灵帝更不知道，但穿越而来的吕布却知道得轻轻楚楚。

　　史载，公元177年，熹平六年，鲜卑军事联盟在檀石槐的统帅下，发动了对东汉的掠夺战争，临近鲜卑的五原首当其冲。而吕布一家，也就是在那一次战争中被迫南迁，并最终归附到并州刺史丁原手下。

　　前世的时候，吕布就曾查阅过相关资料，虽然未曾找到明确的信息，但吕布却已经大概地猜想到，吕布的家人，就有可能就死在了公元177年鲜卑人发动的战争中。也只有这样，历史上才会有后来的吕布认丁原为父一事。

　　但是，现在终究不是前世，可以依据纸面上的记载，不带丝毫感情地去判断某人的生死。在这一世，吕布与吕良、黄氏夫妇在一起，朝朝暮暮地生活了五年之久。这五年，他们是温柔善良的父母，他是懂事听话的儿子，他们有共同的欢笑和彼此真心的关爱。

　　虽然，午夜梦回之时也会眼角含泪，思绪如潮，无法阻挡地忆起前世的家人朋友。但看着如今窗外的汉时明月，吕布明白前世终究只是一部精彩生动的电影，一个美丽感人的梦，一片施施然飘过，可望却又不可及的浮云。只有今生，才是他唯一能够把握的了。

　　重生的五年，一个二十岁的灵魂虽说不适，却也渐渐习惯地成为了一个无忧无虑的孩童，虽做不出撒娇的举动，但在吕良与黄氏的爱护和纵容下，却可以小小地肆无忌惮地胡天胡地一番，吕布很是享受这种重温的童趣。

　　可是有着成熟心智的吕布终究无法沉溺于此，习惯了成年人应有的担当后，突然一下子身上再也没有了包袱，吕文觉得有些失落，有些虚度光阴的落寞感。

　　但这种感觉却在想到了公元177年鲜卑人的进攻后一扫而空了，吕布突然发现了一个可以为之努力的目标。当然，并不是到时候要一个才十岁的孩童挎着大马，挺着长枪上阵，与汉人眼中残暴野蛮的鲜卑人进行生死搏杀，更不可能凭借一人之力，颠覆整个战场，杀退侵犯而来的鲜卑，挽救大汉边疆，改变千年历史的走向。他的目标很简单，他只想尽自己的力，保护身边关心的人。而吕良、黄氏、张秦，这些都是他关心的人。

　　“奉先，你怎么想到要学骑术的，虽说你要比其他孩童力道大些，但毕竟才五岁。要不是大哥说是你提出的，我还真要和大哥好好理论一番。”走路的张秦突然说道，诧异的语调中却夹杂着几分赞许。

　　神游物外的吕布被打断了思路，愣了愣，弄明白张秦问的问题后，才装出一副少年人特有的激动与仰慕，兴奋地嚷道：“张叔，我是想长大后要成为一个厉害的勇士，要像雄鹰一样驰骋在塞外的大漠、北方的草原上，我要让所有鲜卑人、匈奴人都知道我吕布的厉害！”

　　吕布涨红着小脸蛋，挥舞着小拳头，说得慷慨激昂，兴奋地表露着少年人特有的梦想，流露着少年才有的不被世俗污浊过的青稚。

　　张秦闻言一笑，很是慰怀地看了眼依旧激动的吕布，心中万分概叹着“少年人还是得有这份心性才好”，却殊不知，看似激昂的吕布，内心却只是如一波秋水，宁静且不泛起一丝波澜。

　　“不知道我的表演算不算影帝级的。”吕布心中有些苦闷地调侃着，装作未懂事的小孩多少还是件技术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