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友至

　　连续一个月的不太平，让整个云阳城上到达官贵人，下到班夫走卒都免不了人心惶惶，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为下一个牺牲者。最要命的是已经一个月了，月鬼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一向以破案迅速而备受倚重的刑部花了极长的时间也未能查出关于月鬼的蛛丝马迹，这让刑部尚书方厚德在每天的朝会上颜面无存，只得战战兢兢的趴在地上任由天子怒斥刑部的无能。朝会过后，方厚德也将天子的愤怒加倍的传达给了所有刑部的官员，月鬼案被勒令限期破案，否则刑部所有捕快都面临严惩。一时之间，刑部所有的捕快几乎都如撒豆子般一股脑儿的撒了出去，即便是把云阳城掘地三尺，势必也要把月鬼找出来。

　　刑部的捕快在云阳城忙得热火朝天，而一向臭名昭著的虎穴却把重心放在了烂街。虎穴在虎穴五虎的亲自带领下，几乎将烂街所有人员的底细都查了无数遍，甚至到了只有与烂街有一丁点关系的人都仔仔细细的捋了一遍，虽然没有查出云靖闻和月鬼的下落，倒是将云靖闻这几年在烂街的暗中经营给查了个底朝天。

　　虎穴都统领范晖在调查云靖闻与月鬼上虽然没有建树，但将这一份报告呈给宫中那位时，虽然没有得到那位的好脸色，至少还是免掉了被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也算是比刑部稍稍好那么一点。再加上虎穴之中豢养着各色奇人异士为己所用，在这种时候还真有一名平日里不起眼的人发挥出了大作用，让虎穴多多少少抓住了一点点月鬼的尾巴。不过在十拿九稳之前，一向稳重的范晖没有丝毫声张，毕竟这样一条线索也不知道能否挖出云瑾深与月鬼，只是让虎穴的人继续追着这条线索查下去。

　　在离开十里芳草之后，苏烬翼没有回寒山，而是带着楚小月出现在了烂街，两人的出现立即便被虎穴的暗哨给盯上。苏烬翼摸了摸脸上的面皮，对于虎穴的暗中监视毫不在意。作为以精湛绝伦的易容术闻名天下的慕容家，楚小月的母亲在嫁入楚家时也将这份手艺一并带来，他与楚小月的面皮可是她亲手制作，即便是面对面，苏烬翼也相信绝不会被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两人向着烂街的街尾走去，经过被烧毁的朽宅时，还不忘停下来对其指指点点的议论一番，最终才慢慢来到烂街街尾的一间普通民房前，苏烬翼抬手敲了敲门。

　　片刻之后房门打开一条门缝，露出半张阴沉的脸看了看他们两人，冷冷道：“找谁？”

　　“找蛇王，就说五年前我在他那里定了一坛女儿红，今天来取货。”

　　门内的那张脸听后一声不吭的关上门。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房门再次被打开半边，方才那人站在屋内，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在两人进屋后便又关上了房门，然后在前方引路。

　　引路的中年人一言不发，苏烬翼也没有多话，默默跟着他，楚小月则是好奇的东看西瞧，不时用手碰碰屋内的物品。中年人也没有阻止，带着他们穿过屋子来到后院。没想到小小屋子的后院却异常宽敞，给人豁然开朗的感觉，走过院子后，又仿佛进了另一处院子，在中年人的带领下七拐八拐，三人终于停在了位于一处不起眼角落的房前。

　　中年人在房门上三长两短的敲了几下，然后打开房门，等两人进去后并没有进屋，而是在外面关上了房门。

　　屋内主座正坐着一名男子，四十岁左右，左脚踩在凳子上，左手放在膝盖上，右手放在扶手上，一脸邪笑的看着苏烬翼。

　　“哟，你小子胆儿可真肥，这个节骨眼上还敢跑来见我，不知道我前几日才被刑部给请去叙旧了！”

　　“别人被刑部请去叙旧不死也要掉层皮，你去了一趟怎么还长了膘，看来你是把我卖给了刑部拿了奖赏！”苏烬翼开口说道，捡了一张凳子坐下。

　　“你能值几个钱，我蛇王岂是贪图那点小便宜的人？”中年人不屑于顾的挑了挑眉毛，“要卖也要把整个夜武给卖出去，那才能换到荣华富贵。哟，小丫头长得挺俏的，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看到楚小月坐下后唏牙裂齿冲他做了个怪脸，蛇王忍不住发出爽朗的笑容。

　　“那卖夜武的时候可别忘了叫上我，对于夜武的上下我都熟悉，带路抄家我可算得上轻车熟路。”苏烬翼连忙附和一句。

　　“哼，倒打一耙的事情我相信你绝对做得出来。”

　　“买定离手？”蛇王口中嘀咕着反问一句。

　　“买定离手！”

　　“又输给他了！”听完苏烬翼的回到，蛇王气急败坏的一拍大腿。

　　“你和我师父那个老王八蛋打赌，不是在自取其辱吗？”苏烬翼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选择燧国这步棋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天下八国，天衍阁早已布局，四圣王中的雷千岳与公羊歆，分别一人位居赵国国师，一人官拜楚国大司马，而一手推动惊蛰之变的苏梦饮虽然在伏杀欧阳凛一役中身死，但他在齐国留下的根基尚在。而秦国与魏国是尹无浴绝对不会赞同的选择，就只剩下燕、蜀、燧三国。一个偏安一隅，因四国联手攻打而被围困都城三年，然后耗尽国力才得以复国的燕国；一个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平蜀未平的蜀国；以及一个看似三家分晋的最大赢家，却地处四战之地，直面强秦的燧国。

　　哪一个不是一堆烂摊子等着收拾！哎，早知道不如把三师弟给杀了，然后跑去秦国，岂不是能讨个大便宜，哪会像现在这样累死累活。

　　“为什么不选择云瑾歆、云瑾武或者云瑾文？”蛇王又问了一句。

　　听到蛇王的这一句话，苏烬翼不由愣一愣。

　　四战之地也是四征之地，赌的这一手也只能算得上是无奈之选，被师父料到也是情理之中，难道选云瑾深也被他给猜到了。

　　这老王八蛋还真能蒙！

　　苏烬翼在心底骂了他一句。

　　“云瑾歆城府太深，野心也很大，我不可能完全掌握他，若是选他最后的结局也是我和他必须要杀死对方。为了预防万一，雷千岳已经在燧国落子，皇后身边那位就是他的弟子秦素素，我选云瑾武或者云瑾文都必须要先除掉秦素素才行，既然反正都要对付她，那不如就选云瑾深，直接把皇后和秦素素一锅给端了，省得麻烦。”

　　“云瑾深当前的处境让他没得选，他只能选择相信和依靠我，没有你的暗中相助，他甚至连烂街的那群小混混都搞不定，因此他是最好掌控的。而且云瑾深还有一个优点就是有自知，他清楚的明白他现在一无所有，以他现在的实力去谈所谓的复仇不过是天方夜谭，一旦等到燧国皇位落在云瑾文身上，他要么是死路一条，要么开始丧家犬一样的逃亡之路。他和我，更像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至少在面对皇后和秦素素时，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那你为什么还让沈寒衣培养他，不怕他到时候反咬一口。”

　　“反咬一口，凭他？哼！”苏烬翼不屑的冷哼一声，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让沈寒衣培养他，只是不想以后被夜武的后辈戳着我的脊梁骨骂我推了一个蠢货去坐拥天下。他如果真能成长到哪怕是有一丁点要将我杀掉的心，在我眼中才勉强算得上合格。”

　　“啧啧啧……”蛇王听完后嘴中发出啧啧声，一脸嫌弃的看着苏烬翼，“我就是看不惯你小子这种老子天下第一的嘴脸，而且还是那种发自内心并且自己对此深信不疑。”

　　苏烬翼双手一摊，耸了耸肩，“我本来就有这个实力，我也想放低姿态，但是我发现没人能让我做到这一点，我也很无奈。”

　　遇到这样不要脸的人，蛇王拿他也是丝毫没有办法，“既然来取酒，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第一，墨玉我已经发出去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会有这一代的夜武门人陆续来云阳，我希望你能把他们都接纳下来，并且尽量避免被刑部和虎穴查到他们的踪迹，到底能能藏匿多少人我也不强求；第二，利用你这几年在云阳暗中经营存下的资本与云瑾深纠结的那群混混，乘着青云堂大乱以及注意力都在月鬼身上时，尽量多抢下青云堂的地盘，不指望你能彻底搞定被折腾的七零八落的青云堂，至少也要做到能让青云堂的霍家俊看得起你的地步；第三，放出消息，你们帮派的老大是一名叫三公子的人，至于长什么样，怎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就怎么吹，这应该不难吧。”

　　“哼，我蛇王堂堂正正，愿赌服输，你小子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激将我，答应了你的事我自然会尽心尽力的去做。虽然青云堂被月鬼杀了不少重要的人物，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青云堂背后的靠山是皇后，你又放出三公子的消息，摆明了把一切都指向云瑾深的头上，到时候刑部和虎穴可不会袖手旁观。”蛇王冷哼一声。对于苏烬翼的安排他不会去过问为什么，但是其中的利害关系却是必须要说清楚。

　　“赌一局？”苏烬翼反问一句。

　　“怎么个赌法？”虽然明知是苏烬翼的激将法，但蛇王依旧愿意中计。

　　“只要你不在短时间内将青云堂彻底打垮，只做到与青云堂平分云阳江湖的地步，不管你闹得多大，虎穴和刑部都绝不会插手。”

　　蛇王听了苏烬翼的这番话，低头沉思这他这番话的意思，片刻之后回答道，“赌什么？”

　　“我若输了，趴在地上学狗叫三声。”

　　对于苏烬翼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做这样的事情比杀了他还难受。蛇王露出颇有兴趣的笑容，“嘿嘿，有点意思。那要是我输了呢。”

　　“再送我一坛女儿红。”

　　“一言为定！”蛇王一拍手，算是答应了下来，“不过我们之前的约定？”

　　“放心，以后云阳江湖，有你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