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秋季的阳光毫不燥热,暖暖的晒在人身上极其舒服。在沈寒衣来到寒山别院时,苏烬翼不知道从哪里搬出了一把太师椅放在院子中央,脸上反盖着一本略显破旧的书,正躺在椅子上一摇一晃的晒着太阳,慵懒的如同一只饭后无所事事闲散的小猫。
“小欲已经走了?”沈寒衣走到苏烬翼身旁,伸手掀开了盖在他脸上的书,开口询问。
“一打早就离开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总得有个跑腿打杂的,不可能任何事情都要我去亲力亲为,那我还不早就累死了。”苏烬翼睁开眼白了沈寒衣一眼,继续假寐。
“几年不见,其他本事没见你有什么长进,这使唤人的本事倒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沈寒衣少有的挤兑一句苏烬翼。
“茶来。”苏烬翼伸出手掌,眼睛依旧闭着,似乎早已经知道道沈寒衣没有任何动作,继续说,“你看看,我即便是求爹爹告奶奶,也使唤不动你们这些个大佛。这几年莫一兮正经事儿没干多少,唯一干得正经事就是给我收了一个师弟和一个师妹,让我手下有人可以使唤。不然我干嘛不安安心心窝在宗家里,天天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悠闲日子,要多逍遥快活就有多逍遥快活,何必来受这个苦,跑到这个乱世来趟这一汪浑水。”
“你这可没半点求人的口气。”沈寒衣微笑着说,依旧如秋季暖阳般温和。
“小弟,茶来——”苏烬翼突然拉长声音大声喊道。
话音刚落,云瑾深便端着一碗茶从屋里跑了出来,小心翼翼的递到苏烬翼手中,生怕烫着他,“大哥,烫,您小心。”
“看见没,这就叫礼贤下士。”苏烬翼接过茶盏,睁开一只眼睛得意的瞥了一眼沈寒衣,“我这个小弟再怎么说也是燧国三皇子,虽然被驱逐出宫,但还没被贬为庶人,拿出去放在台面上再怎么也还算是一名皇子,人家都能屈尊降贵。再看看老头子你,这么大的寒枫古院除了一个书呆子就再看不到半个人影,要不是我们来了,我看都这里都快变成动物乐园了,你还端着个院长架子,有任何意义?我看你是要准备当这寒山的山大王!”
“你这张嘴啊,当真是无理也能搅出三分理,有理更是不饶人。”沈寒衣无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前半句还算是夸赞的话,但从苏烬翼嘴中出来,也变得多了一份讽刺的味道,一句话直接损两个人。
“我一向以理服人,何来无理一说。我们大家坐下来讲道理,你说是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坐下来和天衍阁的王诩讲讲道理?”沈寒衣反问一句。
“讲道理也要分人分事。比如说老头子你好歹也算是个当世大儒,虽然是倔强的牛脾气,但也还算得上通情达理。王诩那个老王八就不一样了,你和他讲道理他和你扯律法,你和他谈律法他和你说道德,完全就是对牛弹琴。对付他这种老流氓,说破嘴皮子也没用,唯一的办法就是揪住机会把他往死里揍,揍服了就行了。”
“那要是揍不服呢?”
“那就揪住再揍,揍到服为止。”苏烬翼停顿一下,睁开眼意味深长的望着沈寒衣,“但若是王诩的脸皮有你这么厚的话,那我可能真拿他就没折了,不过万幸,幸好天底下也就只有我那个更不要脸的师父有和你的脸皮厚度相抗衡的资格。”
沈寒衣无可奈何的苦笑一下,也只有能对他毫不手软的尹无欲可以让他自觉的闭嘴,“托你的福,寒枫古院现在除了一名书呆子,又多了一名学生。”
“我还以为是你一个人在寒山待久了憋得慌,寂寞了专门跑来找我聊天。”苏烬翼指了指旁边的云瑾深,“人早就给你喊来了,快点带走,眼不见心不烦,这榆木脑袋我看着都忍不住想踹他两脚,笨的令人发指!”
云瑾深听到苏烬翼的话,知晓他是在嫌弃昨晚询问的诸多问题,不好意思的低头摸了摸脑袋,然后冲着苏烬翼拜了一拜,而沈寒衣则将那本书盖回到苏烬翼脸上,带着云瑾深离开别院。
在沈寒衣带着云瑾深离开后片刻,打扫完院子的孙禄福走到苏烬翼旁边站定,双手交叉放在袖子里,恭恭敬敬的站着。
“苍蝇刚走,蚊子又来,在耳边吵个不停。”苏烬翼拿下盖在脸上的书,睁开眼嫌弃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孙禄福,毫不客气的说,“有屁快放!”
“老奴想问先生,为何选择如今可谓毫无实力的三皇子?以先生夜武身份和那张天下八国图,即便是如今继位呼声最高的大皇子,也会对先生以上宾之礼待之。”孙禄福习惯性的微微低头,语气恭敬卑微。
“噢,要是我给不出你想要的答案,你就要动手杀我吗?”苏烬翼伸手将脸上的书拿开,满不在乎的斜着眼瞟了瞟旁边的孙禄福,“可惜到了这寒山别院,即使现在我身边没有楚小月和尹无欲,就算我躺在这里让你出手,你依旧丝毫没有任何杀我的机会。”
孙禄福不说话,双手往袖子里送了送。
“想听我的答案,那你先告诉我为何当年淑妃**后宫案,淑妃灌铅而死,被砍头者十七人,入狱者二十二人,流放罢官的京城高官多达四十三名,而涉案受牵连被重罚者更是达上百人之多,但年仅四岁的云瑾深却仅仅是被贬出皇宫而没有扒掉皇子之位,甚至还有一名当年宫中的蟒袍大太监脱下蟒袍出宫照顾,我该说这是云鸣雷舐犊之私,还是说对淑妃的愧疚之情?”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当今皇上也非绝情之人,再说犯错者是淑妃娘娘,而非当时尚且年幼无辜的三皇子,谪居烂街已是重罚。”对于苏烬翼提及的十四年前那桩宫廷秘案与直呼燧国皇帝之名,孙禄福并没有表现出意外,依旧以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平静声音说着。
“淑妃娘娘?”苏烬翼微翘嘴角,笑意深邃难测,“所以我才选择云瑾深。”
孙禄福眼皮抬了抬,双袖无风自动。
“离开了皇宫,虽然依旧保有在深宫之中说话行事小心谨慎的习惯,但沉稳敛气的功夫却丢了不少,这么容易就动了杀心。”孙禄福的变化苏烬翼看在眼里,依然表现得满不在乎,继续开口说道,“淑妃*乱后宫一案后,三皇子云瑾深谪居烂街,二皇子云瑾歆沉溺酒色退出皇位之争,皇后派大获全胜。她的两个儿子一人得明势,一人得暗势,依如今燧国朝堂之势发展下去,大皇子云瑾武虽得明势,却难以继承皇位,最有可能是封藩出任边疆大将手握兵权;得暗势的四皇子云瑾文则会被皇后推上皇位,皇后公孙氏的两个皇子外武内文共掌燧国。”
孙禄福低眉闭眼,没有打断苏烬翼。
“这一手是天衍阁雷千岳的弟子秦素素的出师试炼,布局仓促,出手急躁,虽然看似将淑妃*乱后宫案最终办为铁案,但案中许多疑点经不起推敲,若非当时该案牵涉之人越来越多,几乎快让整个燧国朝堂被卷入,逐渐演变成一场派系之争,当今燧国皇帝云鸣雷不得不无奈让大理寺草草结案,只怕该案最终结果还是未知之数。”
苏烬翼稍微顿了顿,继续说下去,“该案疑点重重,到底是皇后构陷还是确有其事,到了现在已经并不重要。若是想要翻案,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也不是不可能,但浪费精力去做这些事,不如等到云瑾深当上了皇帝,想怎么翻案都可以,这种事情还不是最终胜者的一家之言而已。”
“多谢公子为老奴解惑。”孙禄福作辑一拜。
“以后遇事先自己多思考,别只知道问我,我不是专门来给你们解疑答惑的,用思考代替发问!”苏烬翼眼睛盯着孙禄福,冷不丁蹦出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淑妃?”
孙禄福被苏烬翼的一句话问得愣了一愣,眼皮也忍不住跳了跳,“淑妃娘娘谦逊善良,在老奴触犯宫规时开口为老奴求情,老奴才有命活到现在,淑妃娘娘对老奴有再生之恩,老奴脱下蟒袍出宫照顾云瑾深也是因此,并非公子所想那样。”
“淑妃娘娘在你眼中是不是很漂亮?”苏烬翼不理会孙禄福的解释,逼视着继续追问。
“淑妃娘娘貌若天仙,老奴净身入宫,岂能有半点非分之念。”
“意思就是如果没有净身,你就会有非分之想了?”
孙禄福终于在苏烬翼的追问下不再做任何辩解,生气的转身离去。
哈哈!苏烬翼看着愤然离开的孙禄福再无半分沉稳内敛,心中泛起一丝快意,扭头冲着离开的孙禄福背影吼道,“告诉云鸣雷,夜武少司命,苏家苏烬翼要见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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