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热血男儿】

　　众人轰然的笑声中，高崇文的脸色由青转白。想要丢下句狠话，面对斜眼看着自己的秦烈和周围百余名持枪的汉子，竟不敢开口。这秦烈血性爽直，很对殷皓的脾性，正待答应对方的请求，耳边却传来了高虎的声音。

　　“殷兄弟，你只管跟秦烈去山寨，要不放心同行的几人，可以让他们先和咱一道回龙江。”抛开个人恩怨，秦烈确是值得一交的朋友，高虎并不担心他会留难殷皓。只是他已存了私心，留下安娜等人是为了防止殷皓投入秦烈的山寨。

　　“殷，我想和你一起去！”安娜走上前来，双手搂在殷皓的腰间。高虎脸色暗变，他对殷皓所说的话是用俄语说出，原以为安娜会同意，不料却适得其反。秦烈见此只是冷笑，上前牵过殷皓的战马向山上行去。

　　山寨距秦烈埋伏的那座小山，不过三十余里。四周均是崇山密林，只有一条可容两骑并行的小路出入。山谷居中是一眼尚温的泉水，泉眼旁是一间用碗口粗细的云杉木立起的大屋。大屋占地约三百平米，八九米高，木料上的树皮尚未扯去，写有“青龙寨”几个大字的粗糙木匾，挂在横梁上。四围是高低错落的数百间木屋，这个方圆三里的山谷，俨然是一个与外间无异的大村落。

　　几盘热气腾腾菜肴，几坛揭开封泥的老酒，空气中飘浮着一股浓烈的微醺之气。酒是入喉如火的烧刀子，菜是红红绿绿颇为精致的几大盘。

　　“这是鲁菜中大有名堂的几道菜。九转大肠，三美豆腐，只有这糖醋黄河鲤有点名不符实，是凿开冰洞从河里捞上来的，也就将就将就吧。”秦烈不无得意地介绍起桌上的几道菜来，倒下一碗酒，用粗厚的手掌胡乱抹了抹嘴唇上的酒渍：“咱每天除了练拳打枪骑马，也就这点嗜好。做菜的师傅是前几年从山下掳来的。”

　　一旁的谢尔盖等人不等秦烈开口，早就连灌了几碗。安娜也一口气添了两碗，脸上透出了酒后的嫣红，流转的眼波仿佛能滴出水来。

　　“想不到弟妹除了模样生得俊，酒量也如此了得！好，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殷兄弟！”

　　安娜一听，连眉梢都洋溢着喜意，举起酒碗和秦烈连碰了三碗。殷皓正待劝阻，少女身子一软，倒在了他的怀里。另外几人也鼾声如雷倒了一地。这烧刀子比不得哥萨克人平日喜饮的“伏特加”，几人不明究里，很快便支持不住。

　　两人重新摆好了酒菜。问起少女的来历，殷皓只说是高尔察克之女。几年来，高尔察克转战于顿河至鄂霍茨克海之间的万里疆场，这人的名头秦烈倒也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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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江城平阳街的一所宅子里，书房朝北的墙壁上，悬挂着米芾的《参政帖》。一个身穿军便服的矮胖男子正背门而立，高虎肃手站在一旁。

　　“高虎，依你说这姓殷的真值得拉拢？”这军服男子声若洪钟，与他身材颇不相称。

　　“咱这黑龙江地处边境，老毛子的赤军、白军，日本人，英国人，还有东三省巡阅使林大帅，都眼热得很，说不准哪天就会有人使出下三滥的招儿。姓殷的身手了得，枪法嘛，看他使飞刀的准头也差不到哪里去，大帅不正需要这么一个人么？”

　　“这人与你相比怎么样？”

　　高虎面露苦笑，要真与自己生死相搏，只怕还没看到对方的衣角，就丢了性命。他一向对自己的腿法极为自负，与人较量也只败在秦烈手下。看过殷皓与秦烈的比试，却不由大为气馁。

　　“秦烈的身手你也知道。依我看，要不是殷皓心存善念，秦烈今天肯定抵不过他三十招。这人能从乱军中救得那洋婆子，六天时间横跨一千多里逃到赤塔，除了身手之外，更重要的是头脑冷静，处变不惊。”高虎的语调渐渐急促了起来。

　　“哦——”军服男子转过身来，这人其貌不扬，鬓边微现花白之色：“你的话我怎会不信，不过如此推崇一个人你还是头一遭。”

　　“大帅，这殷皓如今还在秦烈寨中，只怕……”

　　“你是怕他投了秦烈吧？要是姓殷的真这么不识时务，也就根本不值得我们去拉拢了。”

　　“秦烈嘛，想灭了他易如反掌，只是如今留着他还有点用，他真以为把青龙寨建在山谷里就安全得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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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兄弟，这高烈臣可不是什么善角儿，你大可以留在咱青龙寨，要不愿意当胡子，就和安娜她们住在这里得了！”秦烈和殷皓碰了一碗，“咕嘟咕嘟”地饮了。

　　殷皓举起酒坛的右手停在了半空，他并非对这伙啸居山林的胡子有什么偏见，如果只有自己一人，以他受不得半点束缚的性子，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自古以来，上山落草的胡子就没有什么好下场，依秦烈所说，这青龙寨眼下有近三千人马，看上去兵强马壮，只怕最终也逃不脱被剿灭的命运。为人者，有所为有所不为，他既然已经对高尔察克许下了诺言，就一定要拼尽全力去完成。

　　“殷兄弟既然为难，就当做哥哥的没有说过这话。咱俩一见如故，虽未结拜，可当面称兄道弟，背后捅刀子的事还少吗？也就不来那套虚的，兄弟的为人咱信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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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翻出的泥浆经夜晚的寒风一吹，又重新冻成了硬梆梆的泥块，马蹄踏在上面，发出“噗呲噗呲”的脆响。从云层中钻出的阳光，照在龙江城的北门上，露出“怀远门”几个青色的大字。远处驰来三十余骑，刚打开城门的士兵不由紧张起来，抬起枪喝住了前冲的骏马。

　　“兄弟，只能送到这里了，要有事到城里的福生饭店找余掌柜，万一高烈臣容不下你，青龙寨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秦烈一拉缰绳，骏马“希聿聿”人立而起，下面的士兵这才看清他的面目。

　　“是青龙寨的秦胡子！不好啦，秦胡子来攻城了！”几个士兵慌忙喊道，一边手忙脚乱地打开枪栓。

　　几声枪响，秦烈击飞了士兵头上的狗皮帽，哈哈大笑道：“要老子真来攻城，你们的狗头还留得住么？”等大批士兵闻讯赶到时，骤雨般的马蹄声已和着秦烈一行二十余人的大笑去远了。

　　“妈了个巴子，你乱吼什么，秦胡子是孙猴子啊？才来了二十几个人他就敢攻城？”一名穿着军官服的骑兵跳下马来，劈头朝刚才嗓门最大的一个士兵扇了一巴掌。

　　那名挨了耳光的士兵一手捂着脸，一手指着殷皓等人，因疼痛裂成弧形的嘴边拼命挤出一丝笑容:“团长，怪小的没看清！不过这几个人是秦胡子的同伙，要不要就地……”一边将右手放在脖子上恶狠狠地做了个“咔嚓”的手势。

　　团长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殷皓，不由一愣。转过身又给了这士兵一记耳光，大声吼道；“就你老娘啊！妈的，长一双猪眼睛！”

　　“这位一定是殷先生吧，大帅说了，一看见殷先生就立刻向他禀报，大帅这几日可是望眼欲穿候着殷爷呢！”

　　殷皓笑了笑，跳下马抱了抱拳：“不敢当，在下正是殷皓，不知这位军爷贵姓？”

　　“在下是黑龙江第二混成守备旅骑１团团长萧翼。”萧翼一边吼着让手下人前去报信，一边策马在前面带路：“大帅对殷先生很是器重，要知道殷先生来了，一定高兴得很！”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得得”的声音。眼前的龙江，纵横不过四里，和殷皓心目中省府的印象大相径庭。从怀远门入城，一路行来，除了为数不多的几条用青石铺就的道路，其它的都是泥路，一间间高低相间的灰旧民居就拥挤地立在泥路的两旁。

　　磕磕碰碰行了半个时辰，眼前出现了一座占地近百亩的大宅。宅门处两座一人高的石狮分立两旁，高虎面露喜色地快步从敞开的大门前赶了过来。身旁，是略显不耐的高崇文，和一名长得与高崇文有几分相似的军服男子，十余名坠后的军人正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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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胡子，解放前东北地区对土匪的称呼。另外，凡是小说中出现的地名，包括当时一些街道的名字，青禾都查阅了有关资料，应该基本准确。如果有读者生活在这些城市，就知道青禾所言不虚。这本小说的修改，主要是精简了一些语句，删除了部分无关紧要的支线情节，改动了少许的主线情节，主角的性格也有一点变化。总之，就是为了让这本书的情节更流畅、紧凑，让小说的可读性更强。青禾要感谢那些在本书修改期间，仍然支持这本小说和青禾的读者。青禾一定在保证修改质量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加快速度。当然，如果您能重新读一下小说的修改版，并提出你的看法，青禾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