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红衣人

鄂勒岗市，高闵山区丛林，夜晚21点10分

鄂勒岗市是一座被山区环绕的城市，高闵山区丛林的夜晚比较潮湿，灌木和树都是成长了好几百年的。

这是片原始森林，省政府想了多年整改策略，都没能真正落实。原因是因为这地方传说比较诡异，很多目击者都说在林子里见到过鬼。当地警方站出来辟谣，那些只不过是幻想症病人意淫出来的。

今晚，天气多云，云层很低成柳絮状压在南边的天空上。没有月亮，山脊在黑暗中犹如怪物的牙齿耸立着，有微弱的闪电藏在厚重的云层里，远远望去，犹如蓄势待发的一股能量体。闪电如千条眼镜蛇般交缠在云朵之间。风卷着落叶，逐渐刮起来了，树叶打着旋儿，集中向一个地方飘去。

那地方是处凹地，本身就低洼，还被人为挖了个大深坑，坑边散落着兵工铲和铁镐等挖掘工具。黑洞洞的大坑泛着潮湿的气息，一辆掉了漆皮的破皮卡晃晃悠悠的开到了凹地外，驾驶室内后视镜挂的子弹壳儿相互碰撞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开车的人冲副驾驶挥了挥手，低声说了句 。“到了。”

二人下车，从皮卡的后斗抬下一个大黑垃圾袋，一边扎口很紧。袋子鼓鼓囊囊，撑得像个巨大的皮球。天空打来一道闪电，照亮了现场，二人穿着红色胶皮雨衣，戴着同样款式的橡胶手套。黑色垃圾袋被小心翼翼的撂在地上，脚下的土路很滑，其中一位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他额头细汗密布，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心，别弄破了！ ”开车的人对同伴吆喝着，用手护在垃圾袋一侧。“快点行动，这天要下雨了！ ”

话刚说完，就听头顶传来一声霹雳！“咔！ ”地一下，天宇间仿佛裂开了一道缝儿，雨水随即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向地面发出铿锵有力的回声。顷刻间，地面一片湿滑。垃圾袋被雨水冲得哗啦啦直响，雨珠凝结成一股股的水流往下淌。开车的人看了眼天空，发现天宇间电闪雷鸣处，有团庞大的黑雾，犹如成群的黄蜂，向凹地压来。

“快点动手！ ”

说这话的人是皮卡司机，他抓住垃圾袋一侧就想往下面扯，可没能拉动，黑雾已经压下来了，二人来不及躲闪，被黑雾团团包围。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二人双手在脸上拍打，喉咙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划破了寂静的雨夜。痛苦挣扎一番，双手抑制不住地抓挠自己的脸皮和喉咙。二人一路向下滚，掉进了刚挖好的黑洞里，叫声越来越低，最终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彻底淹没！

雨下得更大了，黑色垃圾袋扔在原地，任凭雨水浇淋。黑雾瞬间消失了，林子深处突然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光，凹地被光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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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雨水已停，一名晨练的老人走入林子跑步，发现了凹地黑坑里躺着两名红色胶衣的男性死尸，便报了警。

来处理的当地警察们立即封锁了现场，没有抬走尸体。因现场情况比较诡异神秘，便通知了当地女法医沈佳悦来现场勘查死者。

沈佳悦九点多驱车来了现场，把自己的丰田银色SUV，停在了距离现场不远的林子里。身着一身合体的黑色女式西服，带跟皮鞋，从丰田车后备箱拿出办案的工具箱。周围停着警车，警察们已经等在那儿了。女法医揭开封条，走进了封锁现场。迎接她到来的是一名上了年岁的当地警官，他向女法医介绍现场情况，报案的老者作为证人也站在警官身边。老者身后，现场勘查人员正在拍照取证，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沈博士，我是李博奇，处理这个案件的警官。”

“你好！ 尸体什么时间发现的？”沈佳悦礼貌的冲老警官笑了笑，齐肩的短发显得整个人利落又精干。

“早上7点，我进林子晨练，偶遇的。”老者回答女法医的话。

沈佳悦看了下手表。“已经过去两小时了，现场没动过吧，李警官？”

“没有，你可以去看看。我和警员勘察过，现场没有提取到指纹，目前还不知道是谁干的。”

佳悦看凹地外停着辆皮卡，指着它问警官。“这车？”

“应该是死者的，他们开车过来的。”

“开车？”

“嗯！ 我们认为死者开车过来，车斗里拉着东西。准备埋东西，初步断定有杀人埋尸的嫌疑！但又不太对劲。如果是埋尸，我们在现场没看到尸袋。现场发现脚印，经勘察，不像是鞋印，但也不像人类或者动物的脚掌印！这脚印的方向都是往凹地去的，脚印是因雨水打湿泥地留下的；死者死状也很奇怪，从尸体上没检查出任何伤口，身体看上去也没什么异样，只是皮肤略显苍白。在我看来像睡着了一样，如果是埋尸不成反被谋杀的话，也不太可能，现场只有二人的指纹，根本没找到第三人的！指纹大部分出现在皮卡车上。也没有打斗迹象。”

沈佳悦听得眉头紧锁，愁云不展。“好吧，也有可能是具备反侦察能力的罪犯呢？比如榆树街5号楼的偷盗案？ ”

榆树街5号楼是鄂勒岗市繁华街区，富商楼盘。去年出了桩奇案。罪犯有反侦察能力，穿戴鞋套手套入室抢劫，最后，废了很大劲才抓到凶手。这案子在鄂勒岗市警民心中影响颇大，轰动一时，影响至今。讲出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个案件凶手的确高智商，遇上同等的凶手，是真不太好办。那个案子在房间里，这是

室外，即使戴鞋套也能踩出鞋的痕迹。 如此煞费苦心有必要吗？”

“脚印的事，刑事技术人员可以拍照拓印，到实验室去做比对！ 至于您说的其他方面，我也给不出具体建议。”

“沈博士，你去忙你的吧，破案的事本来也是我们！ ”

沈佳悦提着法医工作箱来到皮卡边，戴上护目镜、口罩、手套，在驾驶室和后斗仔细检查了一番。除了后斗有些泥土外，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她来到黑洞内，看到了两位诡异的死者。的确如李警官所说，他们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问题，警官说他俩的脸色苍白，佳悦也看到了。

她摸了摸死者的尸体，已经有僵硬的表现，皮肤已失去应有的弹性。

此时，李警官也带着一名警察过来了，蹲在她身边问佳悦死者的情况。

“身体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伤口，脸色发白。我认为是冰冷的现场环境造成的，并没有病态的表现，身体僵硬和皮肤失去弹性，应该是死亡的表现。这都是初期判断，想确定具体死因得拉到法医站仔细检查，还得取死者血液做病理分析，看看有没有中毒迹象？李警官，我得把尸体拉回法医站，报告迟些给您传过去吧。”

佳悦从包里拿出相机开始给尸体拍照。

“好的，尽快检查出结果。”

两名死者被装进尸袋，用车拉回了鄂勒岗市法医站进一步检查。现场那辆皮卡被一名警员开到了警局地下停车场，暂时当物证处置。

李警官回到市区警局，把事情通报给局长，局长感觉事有蹊跷，当即电话联系了雁北仓的常怀忠局长，说明了事由，希望常局协助调查此案。

——

雁北仓十三楼欧海洋警官的办公室大门虚掩着，门上帖的电影海报随风掀起一角，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常怀忠局长不紧不慢地敲着房门。

“请进，门没锁。”

常局走进了房间，虽然两扇窗户都开着但仍能感觉屋内的闷热。欧警官坐在办公桌前，盯着电脑屏幕，手不停敲着键盘。仿佛在写资料，对常局进来没任何反应，只让他随便坐。

随便坐？他办公室凌乱的很，墙上帖着今年最流行的，国外的科幻和恐怖电影海报，沙发上摞着厚厚的档案记录和未拆封的卷宗。常局无奈的笑了笑，推开一摞资料，勉强坐在了沙发一角。他手里拿着一摞厚厚的牛皮纸档案袋，上面印着十三所的字样。

“我好像打扰到你了？”

欧海洋听了这话，才从繁忙的工作中抽出身，站起来正眼看着年迈的常局。“没有，最近忙着录入之前的档案。是不是有案子了？”

常局自己点了根烟，又甩给他一根。“先停停手头的活儿，我跟你说个事，你肯定感兴趣！ ”

欧海洋点着烟，伸了个懒腰，踱步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高楼大厦。每回看外面的景色都有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爽朗，他抽了口烟，准备听这老东西讲故事。

“您说！ ”

“鄂勒岗市，高闵山区丛林，出了一桩奇案！ 两个男人死了，疑似遭人下毒！当地警方求助我们。你明天的飞机，票都给你订好了，过去看看吧！ ”

“这是‘诡影实录’吗？”欧海洋深邃的眼神突然亮了。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过来就是为这事。”常局交代完，站起身把档案袋放在他办公桌上。“这是鄂勒岗市和那边法医提供的全套报告资料和照片，你抽空看下吧！如果是简单的死亡，医院就解决了，那边也不会找到我头上来。你以为呢？”

海洋无奈的笑了笑，连连摆手道：“不敢妄下决断，你让我以为？那肯定是科幻电影的情节，有事找我说！“

“有事找你？一有这外星人劫持事件？未解之谜这类的案子就找你？“常局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常局的眼神停在他墙上挂的科幻电影海报的飞碟上。

“那可不，有事找我！”这四个字是海洋的口头禅，十三所的人从上到下都知道，快成他的标志了。不管这事能不能办好，都爱说“有事找我”，“我”后面可以配很多词儿。

常局嘿嘿一乐。“上次让你给我修电脑，有事找你？你也没给我办啊！”

“您故意的，是吧？”海洋眼珠一转，立刻转移了话题。“常局。给我配的搭档什么时候到位？”

“人事部那边给你推荐的简历，没一个人合适？”

欧海洋摇了摇头，撇撇嘴，一副很不满意的表情。常局乐了，笑着对他说：“那你还是自己选吧，你要求太高！比娘们事都多！”

“哪有，我就想要一个既懂法医，又懂破案的人。”

常局白了他一眼说：“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海洋被常局说的脸色一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嗨——我其实——”

常局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2003年的事了，还是忘了吧。记得‘舍得’二字，舍了才有得。那件事也不是你的责任。”

“可是当初我——”

“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如果你一直想借调人用，从我身边找得力助手也成。”

海洋心存感激，盯着常局的脸一直看。看得他心底发毛。“我又没长个美女的脸，盯着看没完？”

这句话把海洋逗乐了，也把现场的尴尬打破了。

“谢谢，常局！”

“你欠我不止一次人情了，我可都给你记本子上呢。这次要不要给你派个人同去？”

“不用，我自己能行！”

“那我撤了，到了地方给我打电话。”

海洋点点头，从抽屉里拿了根雪茄烟塞到常局裤兜里，冲他得意的笑着说：“知道您爱这口。”

常局笑呵呵的走出了办公室，海洋把厚厚的档案袋拿到窗边，拆开后仔细看里面的东西。在香烟的白雾缭绕间，越看越感兴趣，但神情也越来越紧张了。

他掐灭香烟，表情越来越凝重，眉头紧锁，不禁从口中念叨着档案上的描述——“死者牛猛、刘磊突然在运送到医院太平间路上复活！现在正转传染病医院隔离救治，家人不得探视。生命体征微弱，深度昏迷中，院方没能给出死而复生的合理解释和昏迷原因——”

“我去，这是什么情况？还传染病医院？”

海洋知道档案不会乱写，这些一定存在合理的解释。内心的热情被唤醒了，他就喜欢接这种有挑战的案件。这也是“诡影实录”档案神奇奥秘所在！

——

欧海洋第二天早上就带着行李箱直奔机场，飞到了鄂勒岗市，落地后给常局打了电话。常局已经联系当地警局局长，会安排李博奇警官联系他。

机场人声鼎沸，好不热闹。海洋因赶飞机着急，一路奔波，饥肠辘辘还未吃饭。正想推着行李往最近的一家快餐店走，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划开屏一瞅，正是李警官打过来的。这节骨眼打来，他有点不情愿的接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