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柔睡了一个多时辰,日头渐渐西斜,把屋前老树的枝丫拉得老长,一只黑羽毛的鸟儿停在枝丫上啼叫,屋外养的公鸡也开始叫,她从被子里钻出头,往外瞅瞅,一眼就瞅见窗外一个黑秋秋的人影在徘徊,以柔吓得又缩回被褥里,怕那人看见自己的脸,这是谁,大白天鬼鬼祟祟站人窗口不说话?
外头站着的是贺义的娘,名唤向兰,她穿着青布棉袄,头上包裹着黑色头巾,虽然才四十多岁,常年下地干活,长得像个老太太,她搓着皲裂的手掌,在外头说:“大儿啊,大儿,是我,娘啊!”
屋子出来个年轻姑娘,一张脸长得难看,向兰看了吓一跳,别开头挡住眼睛:“哎哟,你这张脸可吓死我了!”
“伯母,不好意思,我是以柔啊。”她自我介绍,虽然都是一个村子的,向兰肯定也认识她,不过,这样说起来礼貌些。
向兰就没见过长得这么丑的女子,她挡着眼睛斜瞄以柔,嘴上说:“你昨天不是死了么?你爹娘说贺义救了你,跑来我家闹,你快回去罢,孤男寡女在一起,别搞得我大儿名声坏了!”
以柔知道自己的脸吓人,她主动侧过身,不让向兰看见,说:“我爹娘又去了伯母家?”
“可不,你那个爹娘呀,害死你还不够,刚刚是不是被我大儿打了?跟撞了鬼一样路过我家,非要上来扯我两下,还好我老婆子拿得动棍子,把那两个疯子打出去了,不过我三儿可还在家里读书习字,这要耽误他考功名,谁也赔不起!”
“那真是对不住伯母,我爹娘心狠抛弃我,不甘心,又来闹,我一个孤苦女子,实在没地方去……”以柔挤出两滴泪,给向兰看。
她可不能现在被赶走。
向兰瞧着君以柔没有离开的意思,转念一想,这君以柔家是村里唯一一个大夫,独独不喜二女儿,现在回来要人,是要带回去继续做药人,君以柔不傻,肯定不愿意回去送死,刚好贺义没成亲,自己家银子都留给三儿读书用,哪个正常人家的姑娘愿意嫁过来,今日若是留下君以柔来,撮合撮合,许是美事一桩。向兰心里小算盘打得精,她以为是白捡的媳妇,谁知道君保国后来还狠狠坑了她一笔银子,这些都是后话了,向兰看君以柔的眼光由嫌弃变欢喜,亲切地拉起小丫头的手:“我大儿不在家?”
“他说是进山去了,傍晚才回。”
“那你一人在这里,怪寂寞的,去我家坐坐,你爹娘刚走,不会回来了,你瞧,我被打得胳膊都青了,刚好,你来给我搓搓药。”
以柔迟疑地打量着向兰,她拿着自己爹娘打人的事情,让自己给她搓药,刚才不是还赶人走,怎么转眼就换了意思?
反正向兰不把自己赶走,先看看她是什么打算,以柔收拾了一下,跟着向兰去她家,向兰住的地方在贺义家山坡下面,半里路,走路快得很,这个家里五间土屋,东屋给三儿读书用,离厨房较远,不受烟火气熏扰,西屋就着厨房建起,向兰和贺大沥夫妇就住在这里,北屋是主屋,除了吃饭用,隔间放了些杂物,听向兰说原本是给二女儿贺菊用的,一年前贺菊出嫁后,贺义便从三儿房里住过来。
以柔问:“那贺义大哥怎么还上山住去?”
向兰叹道:“家里本来是住得开,可是大儿收养了个孩子,现在都两岁了,他担心我们带个孩子住西屋潮湿,就让出了屋子,自个上山去住那间老屋子,你也瞧见了,老屋子都要倒了,这么一去,更是没有姑娘愿意嫁过来……”
向兰说的最后一句话,以柔放心上了,伯母是想给贺义找个媳妇。
草药是家里常备的,农家人上山下地,跌打损伤是常有,看见草药就会抓一把回家,晒干了留着,这不就用上了。以柔拿石臼捣烂这活血化瘀的草药,糊在向兰粗壮的胳膊上,避开被自己娘抓烂的部分,向兰也是疼得倒吸冷气,这要是被大儿看见,还不得去和君保国家拼命,两家就此结下梁子。
以柔说:“伯母,我爹娘做事不计后果,下手重,都是因为我不好……”
“以柔呀,你可别这么说,你爹那个人,虽然是个大夫,在村里可出了名的狠毒,以前老是听他们说你被打骂得惨,重活累活都给你做了,还让你喝毒药,我们这些人听着都害怕,你小时候死过多少次,福大命大,转危为安了,可是不容易。”
“嗯,我爹娘是偏心了些,可我不怨他们,没有我试药,就没有我爹的妙手回春,研制出那些治病良方,能造福村民,我心里也好过些的。”
她轻轻给向兰揉手臂,将淤血推开,从炉子上的小锅里拎起一块煮沸的湿布,拧干,敷在伤处。
向兰摸着她粗糙的手掌,笑吟吟:“你这么好的姑娘,今年多大了,该死没许人家罢?”
“我今年十七了,这样的模样,没人敢娶我。”
她低眉顺眼,虽然长相寒碜了些,向兰还是喜欢她的,对小丫头说:“长相算什么,女孩子能生养就成,我家虽然穷,几亩薄田还得和他大伯家分着种,三儿又读书,没有现银,我老婆子不会亏待人,有稀的就喝稀的,野菜都有得吃,你留在这里,比那个家强百倍。”
以柔太阳穴跳了跳,合着娶回家的媳妇就是生孩子用的,古代女卑男尊的意识太强,她有些接受不了,不过又想清楚,既来之则安之,不好的风气慢慢改就是,只要能活下去,就成。
“是,贺义大哥救了我,我也瞧得出他是个好人……”未出阁的少女说话不能太直白。
向兰会心一笑,重重捏了捏她的屁股,心想屁股蛋子没肉,不好生养,面上却装作极为高兴:“你中意就好,你家那里,让贺义去说,成了,就赶紧把事办了。”
以柔浑身僵硬,自己这副骨瘦如柴的躯体,被人狠狠摸了一把,实在不爽。
贺义傍晚从山里回来,把前几天放置的捕猎夹都查了一遍,抓到一只浑身挂着冰棱的野猪,许是昨天夜里野猪就被逮着,冬日的夜晚山里寒凉,冰棱就是那时挂上的,他一人扛着一百多斤的野猪往家赶,特意走了林间小道,这样快些。
家里却空无一人,查了查门锁,他皱着眉,将野猪放在门口,匆匆又往山坡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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