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场面绝对不能尬,就算是没话找话,那也得切中要害。
而陈凯之的判断,是对的!
宋押司本想旁敲侧击,打探一下对方的来历,可没想到此人对自己的行书一阵猛夸,这让他老脸顿时一红。
此刻再做打探,明显有些不合时宜了。
不过,脸色依旧沉着:“正是老夫。”
“哎呀。”
陈凯之满脸崇拜:“我真是有眼无珠,想不到恩公竟是如此大雅之人,万死,万死,恩师曾谆谆教诲,说是行书方正的人,必是德高望重之辈……”
伸手不打笑脸人,尽管心中舒坦,可宋押司喜怒依旧不言于表。
他微微做出试探:“你恩师为何没来,我倒是急盼一见。”
“唉……恩师已驾鹤西去,临终之前,说曾受过宋押司的恩惠,让我下山之后,定要来谢恩。”
恩不恩惠的宋押司没有印象,可人已经死了,他那还好意思继续追问?
“惭愧的很,凯之是吧?来,坐下喝茶。”一直宛如冰山的宋押司,脸色终于缓和了许多,而从现在起,陈凯之算正式成了他的客人了。
尽管心中的顾虑打消了几分,可宋押司对来人的目的依旧起疑。
他含着笑,眯着眼:“贤侄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无妨,既是故旧的门生,老夫身在公门,能帮的,倒也可以帮衬一二。”
陈凯之面不改色。
不得不说,这宋押司属实精明,表面上开门见山,实际上是在试探,一旦自己真表明了难处,那之前留下的好印象可就统统作废了。
只是,作为销售能手的陈凯之,岂会这般容易中计?
“我来见宋前辈,为的只是先师的谆谆教诲,办事?若是有事相求,我陈凯之岂不是猪狗不如?宋前辈,学生告辞。”
说着,陈凯之起身便欲要走!
嗯?
见其毫无停留之意,宋押司也傻眼了,他连忙起身:“贤侄,请留步。”
宋押司心中纳闷,难不成此人真的是故人的弟子?
他最擅观人,可眼前这人,他却看不透,如此反倒不好开罪了。
至于那么多年的旧事,他哪想的起是哪一件?
“哎,你且坐下,老夫近来蒙县尊垂青,托付重任,近日无理求告者如过江之鲫,老夫也就杯弓蛇影,成了惊弓之鸟,倒是错怪了贤侄。”
陈凯之顺坡下驴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只是料不到使宋押司见疑了,也是怪学生唐突,不怪恩公。”
“贤侄对行书之道,似乎也有涉猎吗?”
“哪里,晚辈所识粗浅,让恩公取笑了。”
陈凯之气急,暗骂这宋押司多疑,到现在还在旁敲侧击。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他面带自信,却略显谦虚:“倒是很想向恩公请教。”
“哦?那贤侄不妨行书我看看。”
宋押司也来了兴趣。
一个人衣着光鲜,或许只能说明家境不错。
可行书却是不一样,在这个时代,够读书识字的人本来就少,买得起纸张练字的人就更少了,行书,很大程度能看出一个人的几斤几两。
“呀,我写的不好,只怕见笑。”陈凯之一脸为难。
宋押司的眼睛透着精光,面上却是和颜悦色,道:“写一写倒是无妨,来,取笔墨。”
说完,他不给陈凯之任何拒绝的机会,亲自取来了文房四宝。
若是此人不学无术,又或者是写的字歪歪扭扭,那么足以说明问题了。
“贤侄,请吧!”
这已不容陈凯之拒绝了,陈凯之只好道:“那我献丑。”
他径直走到案前,抓了毛笔。
宋押司眼睛如炬,见陈凯之抓笔的动作,目中一闪,却嘴角微微抿了抿,似乎察觉到了有些不对。
握笔乃是蒙学里的基础功课,所以握笔的规范,是最考验一个人功底的,可是陈凯之的起手式,却显得不太那么符合规范,此人……莫不是当真是骗子?
陈凯之却是已经下笔,他临的是墙上的帖子,正是宋押司所书,下笔如龙蛇,一手抓着自己的袖子,一手一气呵成地开始行文。
“……”
只看第一个字落成,宋押司便呆住了。
这……
他来不及心生杂念,对方每落下一笔,他的呼吸就慢了一拍。
陈凯之也是凝神,专心致志,早忘了宋押司的存在。
读书的时候,作为学霸,在功课之余,便也参加了书法的兴趣班,前世他不过将书法当做一个爱好罢了,可是现在,却有了展露的机会。
一行行书写完,行云如流水一般的搁笔,甚至在搁笔的时候,还将笔在半空打了个旋,最后置入笔筒。
呼!
一口浊气吐出。
“恩公,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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